第十五章堂堂刹土之主,說起情話來一點拐彎都不懂,真是非一般的簡單粗暴。(第3/6頁)

令主的心瞬間就碎成了齏粉,在她眼裏他就是這個模樣嗎?什麽叫年紀“也”很大?意思就是八千歲尚且慘不忍睹,一萬歲就更加沒眼看了嗎?

他勻了兩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耐著性子說:“等將來娘子看見我,一定會打破這種偏見的。一萬歲可以活得風燭殘年,也可以像我一樣年富力強。我盼著自己能早日和娘子相見,娘子得見我的那一天,一定要認清自己的心,你是愛上我才會開天眼的啊。”

愛上才看見,不懂這是什麽章法。其實令主人品真的不算差,如果他壞一點,根本不容她討價還價。妖界的婚姻很多都是伴有強迫性質的,誰的道行高,誰就能任意結親,女方的意願一點都不重要。

無方嘆氣,“你們這族的規矩真奇怪,如果一輩子沒人看到你的臉,你就要打一輩子光棍嗎?”

令主哈哈一笑,“怎麽可能!像我這樣的才俊,有的是人排著隊來愛我。”

她當然不相信,都一萬年了,從來沒有聽誰描述過令主的樣貌,那就表示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愛上過他。想想他也是蠻可憐的,有一顆熱情洋溢的心,卻被一件黑袍嚴嚴實實蓋住了,這袍子對他來說不是用來蔽體的,是魔咒吧。

“袍子能脫嗎?”她試著問,“夜裏熱,脫了涼快。”

令主聽了立刻抖擻精神,“如果娘子願意今晚就洞房,那我一定脫得一絲不掛。”嚇得她噤了聲,訕訕起身往小山包那邊去了。

她的態度令人傷心,令主落寞地垂首坐著,吩咐她別靠近山口,自己低迷得直不起腰來。

沒多會兒璃寬和瞿如回來了,一人提著一只兔子,璃寬不住抱怨,“我下次再不和這鳥人一塊兒打獵了,她眼裏只有田鼠和兔子,我的志向是鹿和獐子,再不濟也得是只羊啊。”

瞿如打獵不行,嘴上卻不饒人,她哼哼兩聲斜眼乜他,“你不是只蜥蜴嗎,我擔心你只會捕蛾子,畢竟我們不愛吃蟲。”

氣得璃寬大喊大叫:“捕什麽蟲,我又不是壁虎!”

不過吵歸吵,晚飯有著落了,瞿如還特地留意了令主的口味。本以為萬年老妖喜歡生吞,沒想到他很細致地剝了兔皮,掏空了內臟,把兔肉烤得外焦裏嫩,才討好地遞給無方,“娘子,你吃吧。”

璃寬抱著兔頭直砸吧,“明天天黑前,應當能趕到了。屬下從來沒去過少室山,聽說山上有很多兇獸,都是吃人不眨眼的。”言罷一笑,“魘後也不必太擔心了,我家主上有通天徹地的本事,如果遇見危險,您就抱緊他,主上會保魘後安全的。”

蜥蜴又開始胡扯,打鬥的時候當然是輕裝上陣比較好,身上掛著個人,還能放得開手腳嗎?無方微微皺了下眉,“你是想害死你家令主吧。”

這麽一說,竟讓人嗅出了體貼的味道,令主和璃寬交換一下眼色,忽然覺得勝利在望了。

解魄嶺住了一晚,當然令主的美好願望是告破了,最後他的未婚妻和瞿如鳥睡一頭,害得他只能和璃寬茶湊合。世上的蜥蜴都那麽臭,即便有了道行也難改劣根性。令主輾轉反側間,看見他臉頰底下積攢了一大攤口水,惡心得他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半夜郁悶地出去打了只野豬,切片烤幹,第二天無方就收到了一袋子肉脯,據說讓她路上當零嘴吃。

少室山終於到了,風塵仆仆的四個人抵達時,那裏正漫天飛雪。無方從來沒有見過雪,鎢金刹土上氣候溫暖,她也只是降世初,在中土小城淋過幾回雨。

放眼看,山谷間都白了,寒風夾裹著雪片子打在臉上,涼涼的,有點痛。無方是煞,體溫要比一般人低,所以積雪不化,很快把她的眉毛染白了。她很高興,回身讓他們看,卻發現令主和一鳥一蜥都在瑟瑟發抖——血肉之軀逗留太久,經不得這種嚴寒。

所以令主肯定不是鬼魅,但自稱踏火而生的人這麽怕冷,不會又在吹牛吧!

她不解地打量他,卻聽見璃寬悄悄問他:“主上的黑袍底下是不是連內褲都沒穿啊?”被令主一腳踹在腰眼上,撲進了雪堆裏。

無方忍不住想笑,突然發現寂靜的山嶺間有沙沙聲翻滾,像大樹砍倒後拖行的聲響。凝耳細聽,速度很快,逐漸近了,那聲浪大得呈排山倒海之勢,不知何時,半邊天幕轉眼黑了,烏雲嚴嚴覆蓋住穹隆,偶爾從間隙裏透出天光。然後一聲悶雷般的怒吼拍打下來,雲層間露出了兩盞燈,搖搖曳曳,大得燈籠似的。無方這才看清,那烏雲其實並不是雲,是四只巨大的翅膀。中間的軀幹是扭曲的蛇形,信子一吐,兩眼便大放金光。

她向後退了一步,“肥遺……”

肥遺是上古怪蛇,一頭兩身,長了四只翅膀六只腳。如果出現在人間,便是大旱的征兆,然而密業寒林已經成為這些怪物的棲息地,所以何時何地遇見一兩位有特殊技能的兇神,根本沒什麽好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