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第2/3頁)

好半晌,裴徊光再度開口,聲音低沉:“沈茴,咱家給過你逃走的機會了。”

終於說出來,沈茴心裏頓時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她遙遙望著裴徊光,慢慢彎起眼睛,長長的眼睫上仍沾著一點濕潤的淚。

她眉眼間噙著笑,溫柔地問他:“我為什麽要逃?”

為什麽要逃?

有腦子的人都明白他不是人,是最卑劣的鬼,怎麽可以不逃呢?有腦子的人都應該逃。

他知道自己早就瘋了。可是他現在覺得沈茴才是真的瘋了。

裴徊光慢慢擡眼,一邊將目光凝在沈茴的眉眼之間,一邊用微蜷的指背,緩緩地沿著唇線輕輕壓過。

像咱家這樣鄙臟的鬼,幾次三番給過你逃走機會。你既天真地不逃,那可就別怪被咱家拽進地獄裏。

裴徊光朝沈茴大步走過去,踩著滿地的紅色落英。他望著越來越近的她,胸腔裏是多年不曾有過的強烈偏執。

他清楚地明白——

沈茴,你沒有機會後悔了。

即使冒天下之大不韙,即使毀天滅地,你也逃不掉了。

裴徊光步子越來越快,大步邁向沈茴。他走到沈茴面前,手掌扶托著沈茴的後頸,偏拇指抵在她的喉間,隱隱有著掐的意味。他逼迫著沈茴向後退了幾步,直到沈茴的後背撞在一株高高的海棠樹上。枝葉晃顫,簌簌飄下紅色的海棠花瓣。

沈茴睜大眼睛,望向裴徊光,直接望進他眼底的旖色。那是她曾很多次身處至愉中想要尋得,卻見不到的情愫。

沈茴心裏一酸,忽然有點想哭。

原來他要的,竟是這樣簡單。

下一瞬,裴徊光俯下身來,強勢地吻上沈茴。

沈茴惶惶,怔在那裏。

——徊光,你知道嗎?這是你第一次主動親吻我。

很快,沈茴就沒有心力再去胡思亂想。

她從來不知道他的親吻是這樣的強烈霸道,甚至他永遠微涼的氣息裏也卷進火烤般的炙灼。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在無數次,她主動去親吻他時,又或者他命令她去親吻他時,他都是溫柔的,像是在慢條斯理地品琢。

沈茴後背緊緊抵在海棠樹上,身前是他的冰堅與壓迫。她覺得自己好像一朵雲,可以被隨意擠壓揉捏,又好像是風雨中飄曳的花,隨時都會被折斷。

可是雲在天上,花是綻著的。

紅色的海棠慢悠悠地飄落,沈茴被箍在裴徊光的懷裏,在他越來越強勢的深吻中,她覺得像有什麽東西,要在她的心裏炸裂開。

雙腿好像沒有力氣站穩,她的身子軟下來。不得不伸手攥著他的衣襟,讓好似虛浮的身子有所憑靠。

她在他疾風驟雨的深吻間隙裏,喘息著輕輕喚他,帶著點將要呼吸不暢的淺淺央求:“徊光……”

他便停下來。

沈茴低著頭,一聲接著一聲地輕喘著,慢慢紓解著胸口的窒感。

裴徊光俯身垂首,額頭抵在沈茴的眉心,安靜地傾聽懷中帶著微微哽咽的細喘。

沈茴用臉頰在他胸口蹭了蹭,溫聲問:“你應當有小字吧?我想知道。”

小字?

裴徊光當然有小字。老東西在他很小的時候,就給他起了小字。可他覺得老東西給他起的小字,就像個笑話。

裴徊光沉默了一會兒,將下巴抵在沈茴的頭頂,沉聲說:“就當沒有吧。”

就當?

沈茴在裴徊光的懷裏仰起臉,望著他。

裴徊光低頭,細細瞧著沈茴緋紅的臉頰,還有嬌艷欲滴的紅唇。她的唇紅得似乎馬上就要破開,滴出血來。這是被他弄的。他用長指指背輕輕壓了壓她的唇,說:“就叫徊光吧。”

沈茴的視線卻落在裴徊光的臉上。父親打過的痕跡,還沒有消退。她小心翼翼地擡手,用手指頭輕輕碰了碰,蹙著眉問:“疼不疼?”

“疼。”裴徊光說。

沈茴輕蹙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她紅著眼睛狠狠瞪他一眼,用帶著點生氣的語氣說:“活該!”

像是不解氣一般,她又提高了音量,再重復一遍:“活該!”

然後,她又踮起腳來,用自己柔軟的臉頰與他輕輕貼了貼臉。

荒謬地企圖將他的疼痛分來一半。

沈茴將下巴搭在裴徊光的肩窩,望著遠處黑夜裏的海棠林。厚重的雲遮了一晚的星與月,此時竟然慢慢散開,露出了夜幕中永恒的星與月。柔和的光芒從夜幕灑下來,罩在紅色的海棠林,溫柔慢慢鋪展。

沈茴輕輕擁著裴徊光,慢慢感受他身上永遠的寒涼。

她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喜歡上一個惡人。她不知道前路是什麽樣子,會不會像眼前的海棠林一樣,在黑暗裏慢慢明媚起來。

她也不清楚自己心裏對這人人恨懼的奸宦的喜歡到底有幾分。她量不出,那便暫且不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