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裴徊光身邊還有幾個男子。裴徊光側立在河邊, 若所有思地望著正隨風輕晃的燈籠。

天色太黑了,沈茴看不清站在裴徊光身邊說話的那幾個人是誰。

沈茴收回視線,默默往回走。

恨意, 讓她開始籌謀如何殺掉皇帝。可是理智告訴她, 她不能憑借一腔恨意行事。她必須考慮更多的事情。

皇帝死了之後該怎麽辦?

這個爛到根子裏的王朝,要如何從頭治理?她在反思自己有沒有這樣的佐政能力。

她,會不會成為裴徊光手中下一個傀儡?

“娘娘, 成蕪公主已經等了很久了。”小宮女團圓迎上來。她以為沈茴忘記了,提醒著。

沈茴並沒有忘記成蕪公主,是故意將小姑娘留在這裏待了一日。

·

船上的房間, 除了主要的幾個,其他房間都不大。

成蕪在小房間裏呆坐了一整天。期間有宮婢送上來吃的, 她也沒什麽胃口。隨著時間的推移, 她越發坐立難安,臉色蒼白。

齊煜落水的那一幕總是浮現在眼前, 成蕪低下頭,忍了一天的眼淚,終於忍不住了, 一顆接一顆掉下來。

聽見“吱呀”一聲推門響,成蕪身子一抖, 顫顫擡起頭, 用蒙了一層淚霧的眼睛, 望著走進來的沈茴。

沈茴走進來,掃了她一眼,在靠窗的長椅坐下。今晚有風, 風吹河面, 水浪拍打船身的聲音從窗戶縫漏進來。

“聽說和別的公主比起來, 煜兒找你一起玩的次數更多一些。”沈茴緩緩開口,語氣聽上去溫溫柔柔的,沒有什麽怒氣的意思。

她越是這樣的語氣,成蕪臉色越發蒼白。好半天,她才哽咽地問:“弟弟還好嗎?”

沈茴的目光落過來,成蕪臉上一紅,瞬間低下頭,不敢看沈茴的眼睛。她小手緊張攥著裙子。分明她在今天早上親手將齊煜推下水,現在再問他好不好,太虛偽了。小姑娘為自己的虛偽臉紅。

她站起來,朝沈茴跪下來,也不為自己辯解:“皇後娘娘,是我做的。是我推了弟弟。請皇後娘娘降罪。”

她俯首,額頭抵在地面,眼淚吧嗒吧嗒地砸下來。

她覺得自己沒有臉哭,使勁兒咬著嘴唇,不敢哭出聲來。

“告訴本宮,為什麽?”

成蕪不明白皇後娘娘的語氣為什麽聽起來一點都不兇?難道不是應該盛氣淩人地打她,讓人把她抓進牢房裏去,甚至殺了她嗎?

成蕪小身子抖了抖,擡起頭望向沈茴。

沈茴靜靜看著她。

一個七歲的小姑娘,哪來那樣大的惡呢?這背後定然有人指使。推一個小姑娘出來做這事,說不定拿出怎樣的恐嚇。

當然了,白日時,沈茴已經派人去調查。去調查的人也已回來,正在隔壁候著。但是沈茴沒有立刻聽人稟告,而是先來了這裏,想先聽聽成蕪公主的解釋。

成蕪望著沈茴,猶豫了。

沈茴看了一眼桌上的糕點,移回視線望著成蕪,問:“餓不餓?”

成蕪怔了怔,小聲抽噎著,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荔嬪!是荔嬪逼我這麽做的。嗚嗚嗚我要是不聽話,她就打我母妃,還要把母妃從船上扔下去嗚嗚嗚……”

成蕪哭著說了好些話。

她的母妃原本是荔嬪身邊的宮女,一朝得了皇帝寵幸,被封了靈婕妤。荔嬪本就十分不喜身邊的下人成了妃嬪,平日裏對靈婕妤又打又罵,不盡苛待。

宮中的公主實在是太多了,除了幾個母妃娘家勢力大的,其他的公主都得不到太多的重視。荔嬪將成蕪放在身邊養著,何況不是對她又打又罵。母女兩個在荔嬪身邊每日都心驚膽戰。

宮裏人都傳,皇帝快死了。

馬上要臨盆的荔嬪看了那麽多大夫,有宮裏的太醫,也有她讓家裏人找的民間隱婆子。這些人都說她懷的這一胎定然是個男兒。

皇帝不喜齊煜,宮裏的人都知道。只要他生下皇子,豈不是很可能繼承大統?可是齊熔和蘭妃的例子擺在眼前。荔嬪忍不住想要先下手為強。

想要當皇後、太後的執念,讓她近乎瘋狂。本就不是良善人,沖動之下,用靈婕妤的性命逼了成蕪。

事發?

事發就事發吧。

身懷六甲的荔嬪眼中迸出瘋狂。反正她已從太醫口中得知皇帝得了那病,治病的藥,讓他不能再讓宮妃受孕了。

若齊煜死了,她肚子裏的皇子就是皇帝唯一的繼位人!何況,皇帝本就不喜歡齊煜,只要她生下皇子,皇帝根本不會在意齊煜的死活!

“吃些東西吧。”沈茴將白瓷碟裏的糕點遞給成蕪。

成蕪看著沈茴的臉色,小心翼翼接過來,卻也不敢吃。

沈茴起身離開這裏,去了隔壁。沈茴派去打探的人稟告沈茴的內容,和成蕪公主說的大方向不差,不太一樣的小細節倒也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