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2/3頁)

沈茴猛地睜大了眼睛。他、他怎麽知她所想?!

杵在一邊的阿夏覺得自己就是個多余的人,恨不得自己憑空消失。她繞過屏風去櫃子裏給沈茴取了幹凈的衣物,悄聲繞回來,偷偷看一眼沈茴和裴徊光立馬低了頭,將衣服放在一側。

然後,她又悄聲地繞過屏風,在外面候著了。

認識阿夏的人都說她膽子大,她也自認如此。可是此時此刻,在盥室的氤氳潮濕裏,阿夏只覺得駭得手腳發麻。她聽見屏風另一側的水聲,應當是沈茴從水中出來了。沈茴沒有喚她,她便低著頭候在這兒,沒有主動進去。

沈茴撐著裴徊光的小臂從水中出來,雙足踩在鋪好的棉布上。水珠滑落,她打了個寒顫。

寬大的棉巾已經從她身後罩了下來,披在她的肩上,又裹在她的身上。裴徊光雙手壓在她的肩頭,隔著厚厚的棉巾,沈茴竟能感受到他掌心的寒。

大抵是心理作用吧?

沈茴攥了攥搭在身上的棉巾。

阿夏的身影映在屏風上,裴徊光在給她擦身上的水,沈茴覺得自己快堅持不住了,幾次想喊阿夏進來,每次又都忍了下來。

裴徊光瞥了一眼沈茴腿側的疤。

凈去水漬,他為她穿衣。一件件。認真仔細。和奴仆侍奉主子沒什麽兩樣,偏偏又很不一樣。

他的手難免會碰到她。

涼得沈茴僵顫。

她不解,不知他的手也浸了熱水,怎還這樣寒。

裴徊光引著沈茴在盥室內簡單的妝台前坐下,拆了她挽起的發,重新仔細給她擦幹,又喊了阿夏進來,將炭火移過來些。

他動作慢條斯理,又認真非常。

而她呢,已越發煎熬了。

濕漉漉的長發在裴徊光的掌中逐漸失了水分。他彎下腰,從蒙了一層薄薄水汽的銅鏡去看沈茴,道:“盥室潮濕,娘娘還是先回寢屋,待頭發全幹了再睡,免得濕氣侵寒。”

說著,他撥弄她的長發。她柔軟的烏發雲水般在他掌中拂過。

沈茴便也從銅鏡中看他,說:“今日有勞掌印了。”

沈茴看見銅鏡中的裴徊光笑了。蒙著水霧的鏡面看得不真切,將他的笑容割得破碎起來。她看見銅鏡中的他轉過頭看向她,她才驚覺原來兩個人離得這樣近。

“娘娘,比起宮婢,咱家伺候得好嗎?”他問。

沈茴慢慢轉過頭:“甚得心意,恨不得掌印日日都在身側。”

太近了。

好像她的鼻尖兒馬上要蹭到他的臉側。

裴徊光卻已直起身,拿了架子上鬥篷為她穿。他將小臂遞給她,扶她出了盥室,還未走近她寢殿,便停下了腳步,不再跟著了。

沈茴動作自然地將手遞給了阿夏,步履尋常地回了寢殿。

只是寢殿的門剛一關上,沈茴整個身子都軟了下來,幾乎站不穩。臉色也在一瞬間變得發白。

她低下頭,墨發垂落下來,發上有瓊玉膏的味道。還有……淡淡的玉檀香。

裴徊光身上的玉檀香。

裴徊光站在陰影裏,望著沈茴寢殿的方向。看著她屋內的燈光更亮了些,窗上映出她的身影。

他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那……皇帝的女人為掌印寬衣暖榻,掌印會覺得痛快嗎?”

他停下來,又看了一眼沈茴寢殿的方向。

痛快嗎?

他剛剛試過了。痛快嘛,大概是有些的。可是那丁點的痛快太淺薄弱小了。

——遠不敵忠臣怨恨皇族、各方起義造反、眼睜睜看著大齊王朝衰敗下去更痛快。

宮裏的太監們沒有哪個不想成為裴徊光,他們大抵在暗地裏做夢都想有裴徊光這樣風光的一日。他們暗地裏說裴徊光不正常,竟對女人安全沒興趣。

不正常?

裴徊光覺得他對女人有興趣才不正常。

因為,他對什麽都沒興趣。

除了——

毀了這天下。

他生來,就是為了復仇,只是為了復仇。

·

翌日,沈茴回宮。不是她自己回去,不僅接了太後和小殿下,還有被東廠押解回宮的銳王。

原本昨天晚上銳王就會被裴徊光帶走。太後震怒,口口聲聲要今日與銳王一同回宮面聖。

裴徊光笑著答允。

可太後完全沒有想到裴徊光竟然用囚車壓著銳王,大搖大擺地回宮。

他怎麽敢!

百姓駐足,議論紛紛。

銳王從不曾受過這樣的屈辱!天寒地凍,他穿著單薄的囚衣,手足都被重重的囚鏈鎖住。道路兩旁的百姓對他指指點點……

“裴徊光,你這閹人好大的狗膽竟敢如此對本王!”

銳王雙手抓著囚車木欄,將裴徊光做過的惡事,憤恨地一樁樁一件件翻出來翻來覆去地罵。

裴徊光悠哉坐在馬背上,但笑不語。罵吧,他早就聽習慣了。

不過裴徊光聽著聽著,發現銳王口中給他按的罪名裏,有許多件並不是他做的。大概是他壞事做盡名聲太差,那些找不到主的屎盆子也要往他頭上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