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思忖再三,還是選擇向大阪每日新聞社投稿了新作《蝴蝶》。

經過我的重新構思,原本打算就寫上十萬字的作品,被擴充到十五萬字,要是再多一點就要超出普通中篇小說的字數限制了,但我很滿意。

可以說,阿雪這個角色就如同她本人一樣,盡管並不完美,但是在細微處也有她閃光的地方。她的樂觀、堅韌,甚至於因為所處階層對於金錢的喜好,都成了她身上的亮點。

按理來說,昧柳作為一家高級遊女屋培養的“禿”,是沒有機會接觸到下等遊女的孩子阿雪的,但是我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在遊女屋的後廚安排了她們兩個人命運般的相遇。這段因為同來偷吃的初遇,緊張又搞笑,使得兩個孩子在困境中的友誼更加彌足珍貴。

也是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終於顯露了我作為發刀愛好者的醜惡嘴臉,將糖裏裹刀,刀裏有毒的本質展現的淋漓盡致。

本來嘛,著名金句起源學家魯迅曾經說過,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撕碎了給人看。

阿雪不是日本世俗意義上的好女孩,她為了果腹常常又偷又騙,滿大街地亂竄,敢於和一些不喜歡的人對罵,甚至敢於捉弄一些品行不端的嫖客。但是她在某種層面上,她也是昧柳的“自由啟蒙老師”。

兩個孩子手拉手坐在吉原高級遊女屋的屋頂上,阿雪看著月亮,給昧柳唱歌聽。她唱的不算好聽,但是調子都極為新奇。

每當兩個人分別的時候,阿雪總是說,等她攢夠錢了,就要離開吉原,買一個大房子,讓她們兩個人住進去,門口要種白色的夕顏花,還有小蔬菜,再養幾只雞,和一只貓。

但是,最後成功跑出來的,只有昧柳一個人。

那個平日裏最勇敢、最有活力的孩子卻被巡警失手打死。

她的靈魂終於化作了自由的蝴蝶。

……

三天以後,我收到了來自報社的刊載通知信。

其實日本關於解放公娼制度的呼聲一直沒有停下來過,但是向來是所獲甚微。我無意於去刻畫遊女的淒苦身世,這種舊瓶舊酒早就老到掉了牙,就連我也沒有很多興趣去翻閱。

但是從遊女的孩子的角度來切入故事的,卻是文壇上從來沒有的。

我才不寫阿雪過的有多苦,反而假以她的口吻,來說自己過的有多好,就連能夠連續三日飽餐一頓,“不過是挨了一頓打罵”,都成了足以讓一個孩子高興上半天的事。

而對於她沉浮在茫茫霧色中的模糊命運,其實在三兩筆描寫阿雪母親的時候,早就已經透露——這孩子,大抵也不過是走上母親的老路。

——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二階堂有點怕我。

芥川老師的演講會設立在京都大學的禮堂裏,並不是什麽難找的位置。不過我以鬼之身,自然是不可能參加白天的活動,只能等到太陽落山以後再作行動。

好在芥川老師的演講是從下午三點開始的,一直持續到下午五點,等我溜進會場的時候,天色雖然見黑,但是演講會已經幾乎結束了。

一部分想走的觀眾已經先行離場了,但是人還是不少,芥川老師站在台上,正在回答一些積極青年大學生和文學愛好者的問題。

可惡!我也想聽完全場啊,要不是這設定不允許,我早就去和芥川老師貼貼了好嗎?!

我貓著腰,偷偷溜進會場,但是我能敏銳地感覺到芥川老師復雜的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

我早就從“妹妹”那裏得知了二階堂的座位號,我把他往裏面一擠:“快,讓我進去。”

二階堂趕緊給我讓了一個位置。

我坐下來,剛撫平衣服,耳邊還環繞著芥川老師的3D立體聲,就看到二階堂幾乎把身子縮到了椅子裏面。

“你很怕我嗎?”

正當我疑惑地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就聽到前排的一個小哥,精準地cue了我:“芥川老師,我想問一下您對最近日本文壇的新興作者有什麽看法嗎?比如,最近在您所工作的《大阪每日新聞社》報紙上所連載的《蝴蝶》。”

“那您是如何看待這個故事的呢?既然詢問我的見解,想必這位同學一定有了自己的看法吧。”芥川老師並不直接回答,反問道。

“我覺得這裏面對於吉原的景象有些誇大了,作者像是從來沒去過吉原一樣。”這位小哥不知道做過什麽,聽他說的話,像是很懂吉原一樣:“我認為這個作者肯定是個女人。”

聽到這話,我當即就用我的十二鬼月無影手把這小哥的椅子給挪到了一邊。

二階堂詫異地看向我:“……?!”

“好的,這位同學你先坐下。”芥川老師說。

前排小哥一屁股坐下,當場摔了個屁股墩兒:“啊!”

附近的觀眾都噗笑了出來,紛紛來看這個傻不愣登的家夥是何許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