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殿下稍後就來。

饒是姚珍珠,一時之間也沒反應過來。

周姑姑根本不敢看眾人,她一路來到前頭,自顧自坐在了宮人搬來的繡墩上。

“姑娘們都坐下說話吧。”

她說叫坐,眾人也只敢粗粗坐個椅子邊,並不敢真切坐在椅子上。

周姑姑先是看了一眼沈彩霓,見她低著頭不說話,又看了看面色蒼白的魏清韻和楚拂曉,最終看向神色坦然的姚珍珠。

是她安排錯了。

原來她以為沈彩霓容色最勝,年紀最長,應該不會讓殿下不愉,卻沒想到,她進了榮華殿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就被勃然大怒的殿下趕了出來。

太孫是什麽脾氣,她最是知道,原本她今日不想再安排侍寢,想等此事過去,殿下忘記了,再說不遲。

但賀天來剛尋了她,讓她重新安排人,並且點名姚珍珠。

周姑姑伺候殿下多年,跟賀天來也很熟悉,聞言也不多問,直接就來到後殿安排。

但安排之後,她卻有話要問。

待眾人坐穩,周姑姑才開口道:“沈姑娘,昨日到底發生何事?”

沈彩霓低下頭去,根本不敢開口。

周姑姑緊緊盯著她,目光異常淩厲:“沈姑娘,若你不肯說實話,那便也不好繼續留在這毓慶宮。”

沈彩霓抖了抖,姚珍珠就坐在她身邊,一下看到她臉上的淚痕。

哭了一夜之後,沈彩霓又落了眼淚。

姚珍珠還記得她昨日被點名去侍奉太孫殿下時有多高興,她臉上的那種志得意滿,那種神采飛揚,讓人無法忘懷。

誰能想到,短短一夜過去,一切都變了。

沈彩霓抿了抿嘴唇,她緊緊攥著裙擺,手指尖因為過於用力而發白。

“姑姑,我……我昨日說過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言辭之間帶著濃濃的哭腔,聽得人心裏難受。

周姑姑似乎也覺得太過嚴厲不太妥當,便緩了緩聲音:“莫怕,你且仔細說來,我也好給你參詳參詳。”

“再說,萬一以後你還有機會侍奉殿下,莫要再犯相同錯誤。”

大概是因為周姑姑說了,她以後還有機會再侍奉殿下,因此沈彩霓緩緩擡起頭,啞著嗓子開口:“姑姑,我說。”

她頓了頓,開始細碎說來,從她沐浴更衣之後如何跟著周姑姑來到榮華殿等,如何害羞和焦急,就連當時在榮華殿中貝公公同他說了幾句話,她都事無巨細地說了。

榮華殿位於毓慶宮正殿西側,偶爾冬日太過寒冷,太孫殿下才會過去小住幾日,平日裏還是宿在正殿。

看那日貝公公讓她們洗手更衣,姚珍珠猜測太孫殿下略有些潔癖,不太喜歡生人無故靠近。

因此侍寢安排在榮華殿,倒是可以理解。

姚珍珠認真聽著,到現在,她也沒聽到什麽不妥的地方。

沈彩霓越說聲音越小,待到後頭,她突然就沒了聲音。

周姑姑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臉上,此刻便溫言道:“好孩子,莫怕。”

在沈彩霓的娓娓道來裏,一切似乎都很普通。

那不過是一個簡單的冬日傍晚,她沐浴更衣,來到溫暖的寢殿之中,滿懷激動等待著她的皇子。

然而,嬗變就在不經意間發生。

沈彩霓哆嗦著手,她顫聲道:“我在榮華殿等到戌時正,殿下才姍姍而來,之前姑姑叮囑過,殿下不喜旁人過於親近,於是我便只立在寢殿垂花門外,沖殿下行禮。”

“當時殿下還很平靜。”

沈彩霓道:“殿下那般長相,論誰瞧了都要動心,我也不例外,原本我就是要去侍奉殿下的,見他徐徐走來,我便不由自主上前了兩步,低聲對他請安。”

她說著,委屈的淚再度垂落:“姑姑,我就走了兩步。”

“待我還沒反應過來,殿下便臉色大變,他往後褪去,拂袖掃倒了殿中的梅瓶。”

沈彩霓哭得哽咽:“然後,然後殿下便讓我滾出來了。”

姚珍珠看著沈彩霓淚痕斑駁的臉,看著垂眸不語的周姑姑,也略微有些緊張。

從沈彩霓的形容來看,她壓根就沒做什麽,甚至只來得及請了個安,就激怒了太孫殿下。

她完全猜不透殿下的想法,也不知哪裏激怒了他,她緊張的是,今夜侍寢的人是她。

她倒是不怕被殿下趕出來,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做了殿下更厭惡的事。

那就不是趕出來那麽簡單了。

周姑姑大約也能知道姚珍珠此刻是殿中最緊張的人,她安撫地看了一眼姚珍珠,對沈彩霓道:“我知道了。”

她掃了一眼黃鸝,黃鸝便立即上前,給沈彩霓擦幹凈臉上的淚。

周姑姑嘆了口氣。

等她再開口時,聲音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如此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說清楚殿下的喜好,讓沈姑娘吃了掛落。”

沈彩霓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