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4/4頁)

他在軍界摸爬滾打,沒有得到一朵卡麗花。他對白櫻伸出援手,沒能得到哪怕一瞬的回握。他對周圍的人報以平等的視線,卻只能得到各色的眼光。

白歷靠在長椅的椅背上,忽然覺得這麽多年的不甘有了一個明確的答案。

原來是這樣。

原來我他媽是這樣一個普通人,白歷想,我需要認可,我需要誇贊,我需要善意,我需要被回饋同等的愛。

即使知道並沒有“付出就一定能得到回報”這個規則,但人類總是希望能得到回應。

他沒有得到過,所以他打心底其實從來都不甘心。他錯在明明不甘心,卻還要裝作不在意。

“我是個傻幣,”白歷看著頭頂的樹枝,喃喃道,隔了幾秒,他小聲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這人特齷齪,付出了就想著要回報。”

陸召沒有吭聲,只是搖了搖頭。

白歷轉過頭看他。

陸召握著他的手,在他手心的傷口上吻了一下。

“白歷,你不明白,”陸召說,“付出已經是很難的事情了。”

世界上有無數人,沒有付出,但還想要得到回報。

陸召有時候光是看著白歷這樣,就覺得累。但也因為白歷是這樣,他才挪不開視線。

白歷感覺到陸召柔軟的嘴唇觸碰到他的傷口,他的手抖了抖,已經不流血的傷口在這短暫的接觸中好像又疼了起來。

沒人哄的時候不疼,有人哄了,就疼個沒完沒了。

“活得自私點兒,”陸召聲音有點啞,“至少在我這兒活得私自點兒。”

白歷在這一瞬間,感覺混沌中透出了一絲光亮。

他像是得到了一個指令,明確地告訴他,在陸召面前他可以活得很自在。

“你剛才是為這個生氣,”白歷看著陸召,小聲道,“因為我覺得是我的錯,才有今天這件事兒。你反感我這個想法。”

陸召也學著白歷的樣子靠在椅背上,側著頭看他:“嗯。”

“哎。”白歷有點兒不知道說什麽,他心裏又酸又軟,但又很溫暖。他隔了一會兒說道,“其實我埋怨過你,特小聲地在心裏埋怨過。”

他比了個指甲蓋大小的範圍:“大概這麽小聲。”

陸召看他比劃的樣子,有點兒想笑,忍住了:“埋怨什麽?”

“埋怨你叫醒我。”白歷笑了笑,“你要是不叫醒我,我還會睡著。不會覺得痛苦,也不會覺得不甘。”

陸召把他從殼裏拖了出來,讓他被迫面對光亮。

暴露在白晝之下,他才發現自己已經生瘡長黴,活得像個喪家犬,竟然還自認瀟灑。

陸召一時無語,片刻後才道:“我沒想……”

“你把我變成這樣,”白歷看著陸召,“你得負責。”

陸召愣了幾秒。

“你負責對付我,”白歷說,“我負責跟這他媽爛得不行的世界索取回報。”頓了頓,他又加了一句,“老子應得的。”

白歷說完,覺得好像有猛獸要從胸口裏鉆出來。

他跟這個世界的隔閡徹底被填平,他活在這裏,他需要燈光和舞台,因為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值得掌聲和稱贊。

陸召把他從睡夢中叫醒,他被渾身遲來的疼痛折磨得狼狽不堪,也從這痛苦中重新清醒。

他曾在多年前反抗過一次命運,他要在多年後反抗到底。因為他不反抗,就會重新跌進泥潭。

而白歷在今天意識到,如果他掉回泥潭,陸召會毫不猶豫地伸出手,被他帶進潭底。

“白歷。”陸召喊了他一聲。

白歷轉過頭,陸召伸頭過來吻了吻他的嘴唇。

醫院的行人很多,白歷的余光都能看到有穿著白大褂走過的醫生。

這是他最不喜歡的軍醫院,他在這裏度過了漫長痛苦的恢復期。在這裏接到自己被調離一線軍團的通知,又認清必須離開軍界的事實。他對這裏的害怕其實多過厭惡,這裏是無數場噩夢的起點,也是夢裏他死去的地點。

陸召在這裏吻了吻他。

頭一次,陸召在人來人往的地方,毫無顧忌地吻他。

“我操,”白歷看著他小聲道,“你也不用這麽快就找到辦法對付我。”

陸召笑了笑,也小聲說:“你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