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一章 治黃之策(第2/3頁)

因此,時人無不贊嘆,“中河既成,殺黃河之勢,灑七邑之災,漕艘揚帆若過枕席,說者謂中河之役,為國家百世之利,功不在宋禮開會通,陳瑄鑿清江浦下。”

陳定深沉道:“凡數年之後,黃河從此便安瀾無患,爛泥淺運口從此再無淤澱之患,即使重運過淮,揚帆直上,也如履平地……只可惜……”

“只可惜你父與靳公後來終究功虧一簣,未能繼續治黃大業,甚至還落了個被撤職的結果……”寧渝淡淡說道,他對這些資料的掌握並不比陳定少。

陳定嘆了口氣,低聲道:“陛下所言不虛,我父和靳公為了能夠根除黃、淮兩河水患,提出了對黃、淮兩河上、中、下遊進行‘統行規劃、源流並治’,可是清廷以為此策不可,徒費錢糧,引起朝中彈劾,以致於康熙不再信任靳公……”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特別是在治理黃河這個大工程上面,自然也有無數人盯著,而靳輔作為河督,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康熙的猜忌。

實際上從康熙二十四年開始,靳輔與陳潢的決策就開始被朝廷反對,而在這其中最要命的就是康熙皇帝不再贊同靳陳二人的方法,他認為減水閘有益河工無益百姓,決定要將高郵、寶應等州縣的減水壩泄出來的水引到海裏,而這件事並不為靳輔所贊同,因此康熙便委任當時的安徽按察使於成龍主持。

於成龍雖然號稱是‘天下第一廉吏’,可是並非專業的治河人才,因此他主張疏浚海口以泄積水,可是在靳陳二人看來,下河海口高出內地五尺,疏海口引潮內浸,只會使得海水倒灌,危害更大,因此二人在治河上就已經開始發生了分歧。

到了康熙二十四年十月的時候,康熙將二人一同召入了京城,會同九卿詳加討論,原本在第一次討論的結果中,大家都認為靳輔是專業人士,而於成龍對河工未經閱歷,應該采信內行的建議,然而並不為康熙所喜。

後來眾人揣測帝心之下,通政使參議成其範、給事中王又旦、禦史錢玨等人開始支持於成龍,而禮部侍郎孫在豐又被委任為主持開下海,因此使得更多的人對靳輔展開了攻擊,甚至工部還提出靳輔治河已經九年,未獲成功,糜費錢糧,應交部裏嚴加議處,只是被康熙暫時保下來了,但是從此靳輔便不再被康熙所信重。

等到了康熙二十七年正月時,江南道禦史郭琇上疏劾靳輔治河多年,一味偏信陳潢之言,今天議築堤,明天議挑浚,浪費銀錢數百萬,沒有終止之期,又指責他今天題河道,明天題河廳,以朝廷爵位為私恩,從未收到用人得當之效,甚至在最後還指責靳輔奪取民田,妄稱屯墾,取米麥越境販賣以謀私利。

到了二月的時候,給事中劉楷又上疏劾靳輔用人不當,人浮於事,而禦史陸祖修也劾靳輔‘積惡已盈’,認為康熙應該像舜殺了鯀一般殺了靳輔。

一時間,靳輔成了眾矢之的,被郭琇、劉楷、陸祖修、於成龍、慕天顏、孫在豐攻擊,頓成風雨飄搖之勢,而康熙也再一次召集了大學士和九卿討論這件事,在這一次的會議當中,康熙徹底失去了對靳輔的信任,決定將靳輔革職,讓福建總督王新命擔任河道總督,而陳潢身上的僉事道銜亦被革去。

陳定喃喃道:“家父並不以官位為重,可是他被革職之後,便再也無法同靳公治河,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在不久之後便已經仙去,只留下了《河防述言》、《河防摘要》數冊……”

寧渝默然,事情的發展也的確如此,新任河道總督王新命為了討好於成龍,將靳輔治河方略進行了大改,甚至都引起了康熙的不滿,認為於成龍所言純屬無稽之談,而王新命的舉措更是各懷私憤,只是治理黃河終究再一次陷入了停頓。

說到這裏,陳定不由得意興闌珊道:“啟稟陛下,臣倒不是不願意為朝廷效力,可是治河乃千古第一艱難之事,自古以來這治河之臣有幾個落得好下場?臣實在不想落得家父那樣的下場。”

“陳卿,朕不是康熙,亦絕不會幹擾陳卿治河方略,此事難度大,時間久,這些都是朕所知道的,就算用一百年的時間去堅持來做,朕以為也是應該的。”

寧渝神情坦誠地望著陳定,拉住對方的雙手,“陳卿無需擔憂自己會重覆先祖後轍,只要陳卿願意承擔這份責任,朕就是陳卿最堅定的後盾!”

“可是……可是陛下,當年家祖之策也未嘗是陛下所需要之策啊……”

見陳定言語中依然不放心,寧渝決定給他透一點底,他輕聲道:“實際上,朕是非常欣賞當年陳公的‘統行規劃、源流並治’之策,此策雖然耗時最久,靡費最大,可卻是最能觸達治河根基的策略,與朕眼下的策略也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