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清晨,陰沉沉的天空烏雲團簇著,天際一片灰蒙。

落地窗前的窗簾已經被查房的護士動作小心地拉開,透過落地窗能看到地面上大片碧綠草茵和長椅。

病床上的陳棲背著斜挎包,坐在病床上,擡頭望向落地窗前的畫架上。

畫架上夾著一張前幾日剛畫好的油畫,在明亮的燈光下筆觸細膩溫柔,暈染的色彩格外沉靜。

陳棲起身,伸手拿過了病床桌前楊康昨天給爺爺過壽點蠟燭的火機,擡腿走到了畫架前。

浴室裏傳來嘩嘩的水聲,是楊康在洗漱。

畫架前的青年擡眼,伸手按開夾著油畫的夾子,將畫拿在了手中,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他回頭看了一眼桌上擺得整整齊齊的顏料盒。

半響後,青年似乎是嘆了嘆口氣,還是慢慢松手將油畫夾在了畫板上,另一只手拉開斜挎包,將火機放在了斜挎包裏。

半個小時後,兩位護士推開病房門,發現病房裏空蕩蕩一片,沒有任何人。

病房裏的人應該是一大早便去前台辦了出院手續,這會已經離開了。

年紀稍小的護士環視了一圈病房,帶著點惋惜道:“聽說這間病房可是燕總親自布置的,本來還以為陳先生會在這裏修養一段時間。”

畢竟偌大的病房在如今看起來並不像是病房,倒是布置得像是正常的起居室一般,斷斷續續不斷添置著其他的東西。

年紀稍大的護士在心裏嘆了嘆口氣,想起了今早清晨在病房門口碰見的男人,沒說什麽。

燕總怎麽不可能知道陳先生會住多少天,他就連病房裏這位幾點睡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只不過就算是知道青年只住短短幾天,但還是怕青年住得不舒心,才不斷布置罷了。

整個病房已經被青年收拾過,幹凈整齊,仿佛從來沒有來過人一般。

年紀稍大的護士擡了擡頭,發現了落地窗畫板上夾著一副完成的油畫。

霧蒙蒙的光透過落地窗,輕柔地照在筆觸細膩溫柔的油畫上,畫架前的落地窗被人開了一道口用來通風。

這會微涼的晨風從那道口拂過畫紙,青年只夾了畫板上頭的夾子,這會畫紙在輕輕在灰蒙蒙的光線中浮起,又悠悠悄然落下。

護士瞪大眼睛頓住,她快步走到了裝著顏料的盒子前,伸手翻了翻,卻沒有發現任何留信。

那個青年離開,只留下了一副油畫,便再無其它。

-----

燕寰病房外,趙釋沉默地望著長廊裏雪白的墻壁,他皺著眉頭,低聲對梁志道:“這他媽怎麽搞的?”

梁志面上也帶著點憔悴,疲憊道:“昨夜燕總在二樓的病房守了整整一夜。”

趙釋眉頭皺得更緊道:“為了周祿?”

梁志苦笑了一下道:“為了周祿還好……”

趙釋愣了愣,聽著梁志跟他簡單地說了一些來龍去脈。

幾分鐘後,趙釋神色復雜地推開病房門,看著病床上閉著眼的男人,似乎像是怕刺激到男人一樣,試探小心道:“阿寰啊,現在人還沒走遠。”

“你要不去追追?”

靠在病床頭的男人閉著眼,深刻的眉骨上垂著幾縷發,唇色寡淡幹裂,搭在被子上的手背滿是結痂的傷痕。

燕寰喉嚨輕輕動了動,沒睜眼,而是慢慢沙啞道:“護士說,那些顏料他一點都沒有動。”

他嗓音又慢又輕,像是怕碰碎了什麽一樣。

可是有些東西本來就已經碎了,早在上輩子,就已經碎得了一塌糊塗了。

趙釋絞盡腦汁,忽然像是想到了門外梁志跟他說過的什麽一樣,帶著些篤定道:“那護士不是說那男生給你留了一幅畫嗎?”

男人唇無意識蠕了幾下,慢慢睜開眼,蒼白的面容上帶著點茫然,似乎是不敢相信喃喃道:“留給我的?畫?”

趙釋看到病床上僵硬的男人動了動,知道有了作用,繼續篤定道:“你想,那男生不會無緣無故給你留畫的對不對?”

燕寰怔怔,想起了上輩子燕宅空蕩蕩的畫室裏,他瘋了一樣找遍畫室,都沒有找到陳棲的任何一幅畫。

全部被臨走前的陳棲燒掉了,一幅畫都沒有留給他。

肯定是心灰意冷到了極致,才會燒掉所有的畫。

他抓緊了被子,喃喃道:“對,陳棲不會無緣無故留給我畫……”

趙釋心下松了口氣,他試探道:“阿寰,你看我們先休息一下,然後養好了精神,然後問問那個男生。”

“你看行不行?”

燕寰抓緊著被子,神經質重復道:“可是秦恒……”

喃喃了好幾遍,男人忽然胸膛重重起伏了好幾下,怔怔道:“對…要問他……”

梁志看著病床上的燕寰情緒逐漸穩定下來,松了松口氣。

---------

下午花店裏,因為下雨,花店內基本沒有什麽生意,陳棲圍著圍裙,靜靜地坐在在前台上撐著下巴望著外頭落著的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