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靠在病床前男人擡頭的反應有些遲緩,帶著點茫然望著梁志重復道:“給秦恒?”

在他的醫院,花他的錢給別的野男人?

梁志遲疑地點了點頭,小聲道:“是的。”

燕寰愣愣望著梁志,好一會喃喃道:“秦邵就算了。”

“小白臉我也忍了。”

“秦恒又是什麽玩意?”

誰不知道秦家小少爺名聲秦恒比秦邵還招搖,作為秦家最受寵愛的小兒子,秦恒向來肆意風流,打架泡妞飆車樣樣不落,追起人來千金一擲。

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便是秦恒的風流事跡,人人都知道秦恒喜歡一個人能把那人寵得慣得能上天,但是一旦沒了興趣,便能頭也不回眼也不眨就離開。

而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秦恒追不上的人。

秦恒出現在陳棲身邊,不用動腦子都能想到秦恒是奔著什麽來的。

燕寰望著梁志,咬牙切齒道:“去拿輪椅來。”

梁志錯愕,他急急忙忙開口道:“大夫說您要多注意休息。”

休息個屁。

人都追到他跟頭前了。

秦恒什麽段位?要真追起陳棲來,哄得陳棲找不著東西南北,他上哪哭去?

燕寰擡眼冷冷瞥向梁志道:“還不快去。”

梁志有些麻木,深深嘆了一口氣,轉身給他家燕總找輪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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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樓診療室外的長椅上坐著一個黑發青年。

青年臉色蒼白,唇色寡淡,額上綁著紗布,微微偏頭注視著診療室的門。

長廊裏的燈光明亮,微微偏頭的青年眼睫低垂,在眼簾上投下淺淺的陰影,額前的黑發柔軟地搭在潔白的紗布上。

即使是穿著柔軟舒適的病服,他的單薄的背脊也是挺直的,手指搭在膝蓋上,整個人透著一股蒼白和脆弱。

長廊遠處昏暗處的男人坐在輪椅上,膝蓋上搭著手,沉默地望著坐在長椅上穿著病服的青年。

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有些恍惚,仿佛想起了上輩子那個落著大雪的冬日。

在那個偏僻的破舊醫院,青年是不是也是這樣,臉色蒼白,背脊削瘦單薄,靜靜地坐在長椅上看著醫院中來來往往的人群。

日復一日,在漫長的冬季中靜靜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沒有愛人,沒有朋友,沒有親人。

至始至終都是孑然一人。

輪椅上的男人放在輪椅把手上的指骨泛白,胸腔中翻湧的情緒幾欲讓人窒息。

他一遍一遍告訴自己,壓抑住,要壓抑住。

不能嚇著青年。

長廊中昏暗角落裏的男人沉沉喘了口氣,壓抑著周身氣息,仿佛平靜海面下的驚濤駭浪,他手摁在輪椅扶手上,指尖泛白,甚至帶著點痙攣。

診療室的門被一個男人懶懶推開,男人微微蹙著眉頭,捂著腮幫子,看上去心情頗為低落的樣子。

男人走到長椅旁,坐了下來,手肘撐在長腿上,神情帶著委屈對著身旁的青年說了一些什麽。

長椅上的陳棲轉頭望向身旁秦恒,小心翼翼伸出指尖,輕輕碰了碰秦恒的臉頰。

秦恒只覺得青年的指尖冰涼,他們兩人的距離很近,他微微垂眸便能瞧見青年鼻尖上那枚小小的痣,瞧見青年垂落在眉骨上的柔軟黑發。

陳棲蹙著眉認真地瞧了瞧他的模樣,確定沒有什麽問題後,彎了彎眸子對他帶著點哄道:“我回去煮粥給學長喝。”

秦恒桃花眸裏帶著笑意,用手肘撐著膝蓋,懶洋洋拖長聲音笑道:“學長想喝八寶粥。”

陳棲想了一下,認真嚴肅道:“八寶粥太甜,不能喝,換一個。”

秦恒微微垂頭,擡手握住了青年放在自己臉龐上的指尖,嗓音裏含著笑意道:“騙你的,這幾天你在醫院,想吃什麽跟學長說。”

“學長做好了給你送來。”

陳棲還沒回答,一道突兀的冷淡聲音就傳了過來。

“秦先生,不勞您費心。”

“幾頓飯,燕家還是付得起的。”

兩人同時轉頭望向身後,發現了不知什麽時候梁志推著輪椅,停在了他們面前。

坐在輪椅上的男人雙手交叉在腹前,面容冷淡,眉眼桀驁。周身的壓迫感不再像以往一般逼人,而是壓抑了起來,仿佛像洶湧波濤下壓抑的平靜。

身後的梁志站在輪椅後,對著秦恒彬彬有禮微笑道:“秦少,我們這邊自然會照顧陳先生。”

“您可以盡管放心。”

秦恒擡起頭,看向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挑起眉來,眼裏閃過詫異。

眼前的男人臉色蒼白,坐在輪椅上一副病怏怏的模樣,跟平時戾氣深重、桀驁的截然相反。

看上去像是遭受了什麽重傷一樣。

陳棲望著坐在輪椅上的燕寰,似乎是沒有想到這小兩口搞事搞得那麽厲害,直接把腿給搞沒了。

燕寰微微擡眼,漆黑的眸子宛若幽深的深海,一錯不錯地緊緊盯著他面前的陳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