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還好麽。”

南雪問。

回家的路上,天陰下,又開始下雪。

老人說,下雪不冷化雪冷。的確如此。

舒予白有些累,一路上就沒講過話。她從前不會這般冷淡,哪怕是把哪張畫不小心畫廢了,也只是好脾氣的耐著性子重新再來。

南雪不由得走近,輕輕牽起她的手。

十指相扣。

南雪的手很溫暖,還出乎意料的柔軟,掌心貼著,她的指肚輕輕摩挲舒予白的手背,也不出聲。

舒予白任由她牽著,慢慢走過一段小路,到了公寓樓的門口。

手心都沁出薄汗。

“我想好了。”

南雪說:“辭職,支持你。去畫畫,手受傷了,慢慢養,不要急。”

“做你喜歡的事情,別的都不想,好麽?”

南雪認真地瞧著她。

舒予白心尖兒微顫。

她的眼睛很好看,黑白分明,幹幹凈凈的,恍若一番寫意的黑山白水,目下無塵,清冽的猶如寒山雪。

“嗯。”

舒予白輕輕道。

南雪以為她心情低落是因為手。

而不是其它的。

那就這樣吧。

舒予白垂眸,心想,可以了,夠了。

做人呢,不能太貪心。

舒予白沐浴完,關了燈,只留一盞微暗的壁燈。她手裏捧一本書,慢慢地翻看,有些犯困,準備進入睡眠狀態。

忽然間,臥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南雪抱著枕頭,站在門口。

“怎麽了?”

舒予白問:“睡不著麽?”

南雪穿了件長袖的娃娃領睡衣,冬季的毛絨拖鞋,整個人像只大型布偶玩具,站在那似乎是想進來。

她扯著枕頭,眼睛顯露出某種期冀:“被子濕了,能不能……”

“嗯?”

“能不能一起睡?”

舒予白放下書,問:“怎麽濕的?”

她試圖站起身:“我拿吹風筒,看能不能烘幹。”

南雪眼神黯了片刻,仍領她去看。被子上一大片水痕,是被那放在窄小的床頭櫃的開水潑的,潑的地方很惱人,連著床單也濕掉了。冬天本就冷,睡濕漉漉的被子後果可想而知。

當時搬家搬的急,被子就那麽兩床,濕了就沒得換,只能湊合一晚,讓南雪跟她睡。

舒予白還沒說什麽,南雪又牽起她的手,無比自然地道:“睡覺。”

她拉著舒予白,把她帶進臥室。

舒予白知道她可能是不安。

小時候兩人也不是沒吵過架,每每舒予白冷落她、或是態度冷淡,南雪就在她睡覺的時候湊過來,要同她一起睡。

那方法也的確有奇效,每次都是睡一覺,第二天舒予白就不生氣了,也不冷淡了。

可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

或許南雪的被子是真被不小心弄濕的呢?

舒予白頭腦昏昏沉沉,一天經歷的事讓她疲憊不堪,暫時想不動了。

爬上床,關燈。

接著被子被掀開一個角,南雪悄悄鉆了進來,像是找窩的小兔子,生澀,又安靜。

她把枕頭墊在舒予白旁邊。

而後似乎是很滿足地躺下了,輕輕地蜷縮,小心翼翼,輕手輕腳的。

舒予白卻提不起力氣,眼皮輕輕一合,很快就睡著了。

南雪卻總也睡不著,白日裏舒予白的背影像是刻進了她心底一樣,太落寞了,太疲倦了,讓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夜裏很安靜。

雪落無聲。

室內供暖是統一的,只是今夜暖氣溫度有些高,被子又厚,燥熱無比,蓋的人很悶,幾乎出不了氣。

舒予白似乎是怕熱,哪怕是在睡夢裏。她足尖不知不覺中把被子踢去,只留了一角,輕輕搭在的腰上,胳膊腿全在外頭。

即便如此,額間依舊沁出薄汗。

從前她自己一個人睡,衣服便是挑舒服寬松的穿,南雪來了,她只道對方沒開竅,也不大避嫌,渾身只穿了件寬松的純棉白t。

圓領,衣擺長過大腿。

她抱著半邊被子,睡的熟。

月光勾勒出一點模糊的身影,猶如老相機的黑白膠片,暗色裏充斥著神秘。

睡著的女人細腰,長腿,寬松的衣擺在她不太.安生的睡夢裏不斷往上滑,疊在柔嫩的腰間。圓翹的臀只穿了件內褲,繃的緊,什麽都瞧得清清楚楚。

南雪臉頰微微發燙。

她想起那晚,舒予白站在月光裏的身體,淌著水痕的,水珠慢慢滑落的,順著脊背,腰,腿,慢慢往下。

心跳忽然有些失序。

雜亂無章。

夜裏夢魘,舒予白夢見她四處逃,卻逃無可逃,可接著,似乎是撞見了一個柔軟的物體,她依偎進去,那股慌亂又不安的錯亂終是緩慢平復,猶如水紋平息,呼吸漸漸安穩。

月光照進來,把窗欞的影子投在南雪的肩上。

一只纖細白皙的手溺水似的抱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