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歷史的必然(上)

許不忌離開北京南下回常熟老家的這一天,朱允炆也露了面。

君臣兩人之間的友誼很深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如果朱允炆不露面相送反而有些刻意和說不過去。

只不過也只是送了十裏,兩人並沒有什麽太多的交流。

朱允炆只說了一句:“等朕有時間,一定去看你。”

“臣在蘇州,恭候陛下。”

大明政壇最最耀眼的一位首輔宰相就這麽退出了歷史舞台,他本可以繼續再做五年、十年,在後世史書上留下更濃的筆墨,為自己創造更多的成績,但基於時代的抉擇,無論是朱允炆還是許不忌自己,都選擇這般結束。

“皇爺,外面涼,回宮吧。”

正月的天堪堪開春,還在倒著春寒,雙喜有些擔心朱允炆的身體,就在旁邊勸了一句,卻被朱允炆拒絕。

“朕在這透透氣,讓朝臣們先回吧。”

說罷看了一眼雙喜,又說道:“你也回車裏暖和一陣吧,你身子比朕差多了。”

雙喜比朱允炆還要大六歲,不知不覺間今年已經五十有三。

“皇爺不回,老奴就在這陪著您。”

見雙喜堅持,朱允炆便嘆了口氣,揚手:“罷了朕依你,咱們回宮吧。”

聖駕起,浩浩蕩蕩的送行官員簇擁著天子駕輅折回了北京,這一刻,大明內閣正式進入朱高熾時代。

而在正月初八,一道聖旨就傳進了內閣。

五五計劃推遲一年,皇明四十八年再擬定。

這算是給全國官員放了一年的假啊。

全國地方當局無不歡欣鼓舞,開心不已,心裏最大的擔心也煙消雲散。

擔心什麽,當然是擔心隨著皇後病故,皇帝會不會變的更加苛責且殘暴,如今看來,因為皇後的死,皇帝反而變的寬容且隨和了。

大概是‘兔死狐悲’?怕自己將來一死,官員們在自己身後進行口誅筆伐,橫潑臟水。

而等到正月十五,又一件不得了的大事發生。

那就是江西龍虎山當代張天師在這一天入得北京城,得到了皇帝的召見,並且皇帝親喻,賀天師道祖師爺張道陵壽誕。

一向不喜牛鬼蛇神學說的皇帝,竟然開始近道了!

‘皇帝欲求長生術!’

這風言不知怎麽著就開始甚囂塵上起來,也讓無數的官員反覺得很是合理。

誰不怕死啊。

尤其是自己身邊至親至愛的親人如此年輕便病故,感同身受之下貪戀紅塵,想著多活一些年非常合乎情理之間。

皇帝戀道,一開春便離京南下去了江西,朝政再次委於太子和內閣。

這是,確鑿無疑的無心國事。

退位禪讓,似乎只在兩三載之內。

天下大部分官員對於朱允炆性格的轉變當然是極其開心,因為他們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輕松!

那是不用每天起早貪黑,不用每天殫心竭慮與政事之後的輕松。

沒有五年計劃,沒有政績指標,沒有規劃,沒有路線,沒有各種各樣的主題精神學習會。

每天衙門口轉轉,下了值去喝個花酒,看出大戲,末了條子一批公款結賬,日子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這,才叫官啊!

仿佛一夜之間,大明的官員再一次看到傳統官僚階級復辟的希望。

“天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給時間一點時間。”

在廬江避暑的朱允炆,靜靜的看著蒼穹外的暗流湧動,這一切發展,都是人性的必然,是他可以也是早早就預見到的。

“看到了吧,這就是歷史的必然,朕不退,大明是新王朝,朕一旦退下,大明還是那個大明,還是舊王朝。”

朱允炆看著書架上琳瑯滿目大幾十本《建文大典》,神情很是悲傷:“世人只拿《建文大典》當晉身的階梯,從來沒有真正的想過了解朕,更沒有想過這本書可以改變咱們的國家,有的人學習《建文大典》之後變成了官員,卻又將《建文大典》棄之如敝履。”

如果不是因為只有學習《建文大典》才能做官,這天下,誰願意來讀?

誰願意去思考‘凡遇到涉及人民籲求的問題和矛盾,要以討論的方式、教育的方式、批評的方式來處理’這句話的核心,官員當然更喜歡用強制的方式、壓服的方式和懲罰的方式來粗暴解決。

“皇爺。”

雙喜有些擔心的上前扶住朱允炆,伸手在其後背上撫順心氣:“您要保重龍體啊。”

“快結束了,一切都快結束了。”

坐進躺椅內,朱允炆閉上眼:“他去山東了吧。”

“去了。”雙喜忙去尋,不多時取了份信封回來,拆開取出讀道:“五月十八,二皇子與合肥密會陳有道、江文斌等同鄉會十七人。

五月二十四日,二皇子與上海密會胡其鳴,謀劃重建港運碼頭工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