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殺夫疑案(中)

“弄幾塊濕毛巾搭在架子上,預備著老爺待會兒擦汗用。”

“往公案上放兩盞冰鎮酸梅湯。”

“記得在井裏冰幾個西瓜,咱們老爺最好這一口了。”

離著未時還有一段時間,衙役們卻早在大堂裏忙碌起來,一個個滿頭大汗的,臉上卻都透著劫後余生的慶幸。

反倒是偏廳裏幾個打著赤膊、東倒西歪的閑人,臉色黑的如同鍋底灰一般。

眼見外面收拾停當,為首的衙役便到了偏廳之中,拿鐵尺在墻上敲了敲,粗聲大氣的吆喝道:“哥幾個都醒一醒,趕緊穿上衣裳出來站班了!”

“知道了李頭兒。”

“不還沒到點麽,您這怎麽跟催命似的?”

“這賊老天,莫不是非要把人熱死?”

偏廳裏頓時怨聲載道,眾‘閑人’嘴裏罵罵咧咧,磨磨蹭蹭的穿上了皂袍、方巾,又在墻根底下取了水火棍,哈氣連連的出了偏廳。

原來這幾個都是今天當班的倒黴蛋,也難怪方才那樣悠閑自在,卻無人嫉妒他們。

要知道這衙役皂袍可是粗布衣裳,比起絲綢質地的官服還要悶熱許多,尤其他們兩下裏一站,沒準兒個把時辰都動彈不得,個中滋味,實在是讓人痛不欲生。

等到了大堂裏,那李班頭又催促道:“門口放了桶井水,都去洗把臉醒醒盹兒,過堂的時候都給我精神點兒,若是哪個敢在老爺面前出醜露乖,別怪老子不講情面!”

眾衙役有氣無力的應了,把水火棍往肅靜牌匾上一搭,擼胳膊挽袖子的到了外面。

卻說離著那桶井水還有好一段距離呢,當先兩個衙役便忽然站住了腳,四只眼睛爍爍放光,哪還有半點萎靡可言?

原來方才布置大堂的時候,那許氏又被帶到了外面,此時被毒日頭烤的汗出如漿,那一身蔥綠色的裙子已然溻透了大半,緊繃繃皺巴巴的,裹出了年輕婦人獨有的妖嬈曲線。

更兼她那袖子被扯脫了半邊,露出一段白瓷也似的膀子,似管中窺豹、如一葉知秋,愈發的讓人浮想聯翩,只將那裙底的春光,腦補出了百般嬌媚、千般顏色。

如此這般,卻哪還用得著什麽井水?

眾衙役早一個個的神采奕奕起來,嘖嘖有聲的議論起來:

“好俊的小婦人,怎得就謀殺親夫了?”

“廢話!這年頭謀殺親夫的有幾個是醜女?”

“哥幾個,待會要是大人動刑,可得先緊著我來,像這麽嫩白的婆娘,我還從沒……”

“滾一邊去!定好了今兒是我監刑……”

說說鬧鬧間,也不知用目光把許氏非禮了幾百遍,眾人這才在李班頭的催促下,依依不舍的回到了大堂之中。

因這一耽擱,幾乎是前腳剛剛兩下裏站住位置,孫紹宗便昂首闊步從後堂走了出來,先在公案後面坐定,又等仇雲飛和孫承業兩個,分別捧著筆墨紙硯到了左右旁聽席上,這才猛地一拍驚堂木,喝道:“來人,將原告與被告帶上堂來”

“威~武~”

方才還滿面猥瑣的衙役們,立刻一身正氣的吆喝起來。

在那鑼鼓點也似的敲擊聲中,就見外面呼呼啦啦進來七八個人,男女老少都有,個頂個都是義憤填膺的模樣,顯然正是那宋長庚的舅舅一家。

沒等這幾人亂七八糟的跪好,兩個衙役又將許氏押了進來。

原本想要把她帶到前面跪好,誰知一見許氏進來,內中便有個婆子撲將上去,一邊張牙舞爪的亂撓,一邊破口大罵道:“不要臉的小賤人,快還我家長庚命來!”

稍稍觀望了半晌,先將堂上眾人的表現一一掃入眼底,眼見余下兩個中年女子,也都有些蠢蠢欲動的起來,孫紹宗忙把那驚堂木一拍,喝道:“來人,把這咆哮公堂的瘋婆子給本官拖出去!”

那兩個衙役不慎也被這婆子撓了幾下,一聽這話正中下懷,反手將這婆子拿住,拖死狗一般扯了出去。

“大人!”

那婆子頓時傻了眼,仰著脖子尖叫道:“我是苦主、我是苦主啊!我是……”

等她刺耳的嗓音漸行漸遠,孫紹宗這才又淡然問道:“不知你等狀告何人、要訴何冤?”

眼見一言不合,自家婆娘就被拖了出去,孫長庚的舅舅正心有戚戚,又聽大老爺開口發問,忙小心翼翼叩首道:“回大老爺話,小人田大海,今兒是要告這小賤……告這許氏謀殺親夫,害了我那外甥宋長庚的性命!”

聽了這話,孫紹宗便把目光投到了許氏身上:“許氏,田大海所言可是事實?”

許氏淚盈盈的支吾了半晌,才囁嚅道:“民婦不是故意要殺他,只是趕巧了,也不知怎麽的……”

“大人!”

不等她把話說完,田大海身後一個中年女子,便指指戳戳的冷笑道:“這婆娘分明是在扯謊,若不是她拿著菜刀亂比劃,宋家大郎還能上趕著往刀刃上撞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