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賈政評說葛慶峰,薛蟠大鬧侍郎府

按理說順天府查案,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工部派人督辦。

但堂堂一部尚書開了口,委派的人又是榮國府的二老爺,賈雨村、孫紹宗如何推拒的了?

於是將王琰送走之後,二人少不得眾星捧月一般,將賈政迎到了臨時征用的東廂小院,又將那卷宗物證拱手奉上,擺出一副唯其馬首是瞻的姿態。

好在賈政雖然雙商不足,卻是個有自知之明的,見狀忙不叠的推辭道:“兩位賢侄不必如此,王尚書之所以派我來,不過就是擺個樣子、應個景罷了,哪裏就敢摻和你們的公事?”

賈雨村、孫紹宗聞言都暗暗松了一口氣,他們怕的就是賈政不懂裝懂、胡亂插手。

不過話又說回來,賈政來做這個督辦,倒也並不是一點忙都幫不上,至少孫紹宗就很想知道,葛侍郎在工部的風評如何。

卻說賈政在工部的地位,正如同那廟裏的泥菩薩,人人敬著、供著,看似清貴無比,實際上卻半點實權都沒有,只能做些迎來送往的虛務。

賈政雖然心中不情不願,想要立些功勞顯顯能耐,可說到底,他的本職也不過是個從五品員外郎,又哪裏有資格抱怨什麽?

此時眼見孫紹宗誠心求教,並無敷衍逢迎之意,倒讓他尋到了些被人重視的感覺——心下暢快,嘴裏也就少了把門的,直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將葛侍郎在衙門裏的表現講了出來。

按照他的說法,這葛侍郎堪稱是心寬體胖的代表,平日也不愛爭權奪利,就一門心思的和稀泥、混日子,下面的官吏還給他起了個‘彌勒佛’的綽號。

“我在工部十幾年,極少見他與人紅臉。”賈政搖頭晃腦,一臉感慨:“若非事實俱在,我還不真敢相信以葛侍郎這般與人為善的性子,竟會有人恨不能生啖其心!”

說到這裏,他又忍不住好奇的八卦道:“孫賢侄,你確定此案真的和天狗無關嗎?”

孫紹宗強忍著要翻白眼的沖動,無奈地笑道:“世叔就別逗我了,這世間哪來的什麽‘天狗’?不過是以訛傳訛的流言,又被那兇手借來掩人耳目罷了。”

說著,他忙又把話題拉回了正軌:“對了世叔,您方才說‘極少見葛侍郎與人紅臉’,如此說來,應該也還是有過幾次沖突爭執的吧?卻不知都是因為什麽引起的?”

“這個……”

賈政用手指輕輕敲打著太陽穴,斟酌了好半晌,才道:“與其說是幾次,不如說是有一段時間,葛侍郎經常與人起沖突——至於原因嗎,其實是因為他最寵愛的小妾陳氏,不幸染上時疫香消玉殞所致。”

“要說起這葛侍郎,也當真是個情種!”他又補充道:“那段時間有不少人都看到過,他在後衙捧著愛妾的畫像默默流淚,後來一連過了好幾個月,他才又恢復了原本‘彌勒佛’的樣子。”

又是陳氏!

貌似大公子葛孝瑞地位不穩,三公子葛孝義的生母淒慘離世,也都是這陳氏引起的——一個死了足有兩年多的小妾,在府裏還能如此陰魂不散,真不知生前是何等的姿色。

“對了!”

孫紹宗這裏正腦補那陳氏的風采,賈政卻又忽然想起了一事,忙道:“葛侍郎心情好起來沒幾天,那腳趾頭就被狗給啃了,當時不少人都擔心他又要折騰些日子,誰知他來衙門之後竟是半點不受影響。”

狗啃腳趾事件,恰巧就發生在他心情剛剛轉好之際?

孫紹宗一時也難以判斷,這個情報究竟和案情有沒有關系,不過還是仔仔細細的記在了小本上。

眼見賈政肚子裏那點料兒,都已經爆的差不多了,賈雨村適時的插嘴道:“叔父,您早上來的匆忙,怕是還沒來得及用膳吧?不如去隔壁我家,先祭一祭這五臟廟如何?”

賈政其實吃過早飯,但一聽這話茬,就知道賈雨村、孫紹宗忙到現在都沒吃早膳——自己要是不去,他二人作為晚輩也不好單獨撇下自己。

因此他便忙答應了下來,又隨口恭賀了賈雨村的‘喬遷之喜’。

三人從東廂房出來,經前院離開葛府時,便見葛侍郎的四個兒子都在靈堂裏哭喪。

看他們個頂個前仰後合痛不欲生的模樣,孫紹宗就覺得滑稽無比,要知道這四個人裏,倒有三個存在弑父的嫌疑!

“咦?!”

便在此時,就聽身旁的賈政‘咦’了一聲,伸手指著那葛孝賢,問:“居中那個清秀少年,莫非便是那陳姨娘的兒子?”

“怎麽。”賈雨村道:“叔父見過他?”

賈政搖頭道:“這倒沒有,不過他這眉眼五官,依稀倒與那陳姨娘有七八分相似,因此我便隨口一猜。”

說到這裏,賈政自知有些失言,忙又解釋道:“我曾經在衙門裏,見過那陳姨娘的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