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幾棟教學樓呈L型繞操場分布。字母長邊後面是四棟十五層的宿舍樓。學校還有個國際部,單獨一棟十一層的宿舍。每天從宿舍樓走出來,一路走過食堂,小賣部,給飯卡充錢的地方,轉個九十度的彎,繞過四五個花壇,就是高一的八個班。

開學考察後沒多久,班會上要定下班級職務。無非那麽幾個,班長副班長,學習、文娛、勞動、體委,還有各科代表。這開學才沒多久,班長副班長多是按人氣投票。也不用多想,女生全投班草,男生全投班花。加上班花比班草成績好那麽一點,班長自然就易晴萱了。

文娛委員找了個從小就會畫畫的姑娘。生活委員要管財務,數學課代表自甘兼職,體育委員蓋沛文毛遂自薦。到學習委員的時候,十分鐘過去,班上依然鴉雀無聲。

這鴉雀無聲的原因,也不難猜。學習委員本就是個高不成低不就的職位。沒什麽特定的活要幹,又什麽都得幹。表面上挺優越,實際就是給班長和副班跑腿的。成績倒是不能差,畢竟得以身作則。能當學習委員的都是班長候選人,比起班長來,差那麽一點人氣。

所以剩下的人裏面,成績好的都想當班長,成績不好的當起來又沒說服力。

就在全班肅靜,大家面面相覷的時候,尹昱舉手說,我來吧。

人們都松了一口氣似的。

“尹神”自然是全票通過了。

過後蓋沛文問他,怎麽突然舉手。他說,看班主任那臉色,怪尷尬的。

又補上一句,我要再不舉手,估計她就得叫黑長直了。

他理科第一,黑長直文科第一,理科也不差,比他的文科還好點。

聽了這話,蓋沛文立馬一個激靈,握住他的手就替人道謝。這思想工作倒是做得不錯。話都沒搭上幾句,已經拿她當自家人了。

說來,黑長直名叫黃笙。蓋沛文第一次聽到這名字轉頭就問尹昱,黃笙,不是那個畫鳥的嗎?

尹昱嘆了口氣,都不想看他一眼。

那是黃筌。

哦。

再說起自從尹昱答應易晴萱給她補物理。每周一三五午自習前的最後十分鐘,總能看見他倆肩並肩坐在最後一排,頭挨著頭,輕聲細語地討論什麽。易晴萱聲音軟而細,就像早春裏一朵朵悄然綻放的鮮花。尹昱聲音低,便如一條冰雪消融的河,滋潤著那岸邊盛開的花。

他倆這麽往那一坐,別說十分鐘了,就是十秒鐘也能讓人想歪。

尹昱當時是沒多想。午自習前的最後十分鐘,教室裏本就靜悄悄的。吃完飯的聊完天的打完球的,都回來收拾收拾心情準備學習,他總不能大聲嚷嚷,巴不得第一排的人都聽見他正講哪道題。身正不怕影子斜,根本不存在的事就沒必要花功夫去解釋。

這麽想的估計就他一個人了。

班裏很快嘰嘰喳喳傳起緋聞,那些喜歡班花的男生一個個都紅了眼。其中有一個叫郭晟的,一米八五的個子,身形健碩,一張臉長得有點囧,倒掛眉,豆豆眼,鼻頭還特別圓。專挑尹昱給易晴萱講題的時候過來叨擾,一會兒旁聽,一會兒問易晴萱借東西,書,筆,尺,橡皮,仿佛早晨來上學就帶了個人。

但要說他因為班花的事看尹昱不爽,其實尹昱早看他不爽了。這人球打得不好,還愛逞強,仗著自己體型龐大,球場上撞人只說沒注意。為人也小氣量,一句不好聽的都說不得。別人要是不小心冒犯了他,一聲“對不起”能解決的事,他回頭就開罵。蓋沛文說他像只肥刺猬,針還特粗。

哪能想到這一天,這巨型刺猬跟林班長杠上了。

正好是午休,等到全班都靜下來聽他倆吵的時候,兩人的聲音已經響到隔壁的隔壁班都能聽見了。

主要也是那刺猬嗓門大,班長依舊風度翩翩。就語氣稍有點沖,眉頭皺得有點緊。

吵什麽呢?班花唄。

起因是郭調侃林,說你家白菜被豬給拱了。你不是開學第一天就要到人號碼的麽,唾手可得的,怎麽還能被後面那木樁給搶了。

林耐心聽著,知道他是心生妒意,又沒膽量去跟尹昱杠。看他好說話,以為他跟自己一樣落魄失意,就來找他的茬。

可這林少爺也不是好惹的,轉頭就是一句,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倆在一起了?

郭晟說,這天天往後排一坐,二人世界甜甜蜜蜜的。你瞎嗎。

又說,賭不賭。

賭什麽?

班花和學習委員到底有沒有一腿。

當事人明明都在,這一句話就能問清楚的事情,為什麽要打賭?

沒人知道郭晟的腦回路是怎麽轉的,也沒人知道當時的林語風是怎麽想的。只看他沒怎麽猶豫,就接下了這無中生有的挑釁。

“拿什麽賭?”

郭晟想了想,說:“既然你說沒有,那麽這每周三十分鐘鐵定全用來學習了。成績總得有提升吧?好,如果班長期中考試物理能進前二十,就算你贏。贏了你要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