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雖說是家裏從小管大的,但抵不住家境殷實,養尊處優,難免有點少爺脾氣。這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前邊少爺饒有興致地等回答,後邊尹昱木樁似的一聲不吭。直到小少爺驀地刹住腳步,尹昱腿長步快,差點給他來個貼面。

輕蹙眉頭,扔下一句“你記錯了”,把人撂那兒兀自走了。

一句“好像在哪裏見過你”,也不知是多少年前肥皂劇裏用爛了的邂逅橋段。但轉念一想,他這一句“記錯了”,怎麽聽著也像是熟悉的台本。還是狗血的欲擒故縱。

於是一人走回宿舍的後半路上,尹昱認真想了這個問題。在記憶的長河裏跋足涉水,魚都快撈完了,也沒想起這麽個人來。

一沒見過這麽白的,二沒見過眼睛這麽媚的。

有錢倒不是稀罕事。三沒見過這麽招蜂引蝶的。撩完女的還來撩男的。

怎麽就應了自己對蓋沛文那句玩笑話呢。

回到宿舍,十點熄燈睡覺。另外三人倒下去就著。呼嚕聲此起彼伏,就當安眠曲聽著了。

第二天頂倆黑眼圈上學。蓋沛文見了就問兄弟你不至於吧開學頭一天就激動得睡不著這是念著哪個妹子擼了多少發呀。

尹昱冷著臉說放屁,大晚上的聽交響曲呢。

蓋沛文倒也秒懂,說,那你比別人先睡著唄。

說得輕巧,你能保證自己一熄燈就著?尹昱嘆氣,算了,大家第一天都比較累。再說吧。

我舍友都還挺安靜。實在不行來跟我擠一床嘛。蓋沛文拍拍大腿,還朝他拋了個媚眼。

滾。尹昱抖了抖,一臉嫌棄地回絕了。

四人一間宿舍,上床下桌,沒有獨立衛浴。陽台通風,透涼的地磚,夏天近尾聲,除了偶爾有兩只蚊子外,也算舒適。頭兩天舍友們各忙各的沒說上話,過了這陣子很快熟起來。另外三人裏面,還有一本地的,名字裏帶個洋字,大家就叫他羊了。一隔壁省的,狗狗眼,鼻子很挺,長得像哈士奇。還有一東北漢子,人高馬大,交談不過十分鐘,全宿舍都被帶得滿嘴兒化音。

問那東北哥們兒,來南方適應兒不。

有啥不適應,都是祖國的土地,四海為家。

行吧。

但你們這兒海鮮真不錯。

一聽這話,羊地頭蛇似的來了興致,誒我告訴你哈,我們這兒還不是專吃海鮮兒的地方,價格又貴。你要真喜歡吃海鮮兒,得去xx,xx,或者xxx……

尹昱就關心,你們誰打球嗎?打什麽位?

羊說你怎麽就問人打不打球。

不然還問什麽?

女朋友啊。

尹昱“哦”了一聲,機械地問人有沒有女朋友。哪料羊就等著這句,話音剛落就開啟秀恩愛模式,照片都準備好了,掏出手機就哧溜溜地劃。尹昱蹭了兩眼,照片都拍得挺小清新的,女朋友小眼睛尖鼻子櫻桃嘴,長得挺可愛的。問人呢,隨父母移居北方去了。

全體一陣唏噓。

幹什麽,異地顯真情啊。羊說,大學再考回來唄,或者我給考過去。

年輕人樂觀敢想。就沖他這份勇氣和信心,尹昱都想敬他一聲羊哥。

其他人都單身狗。也是,這才高一。學校不嚴打早戀,卻也不意味著能明目張膽手拉手並肩走。

上完三節課,他打了個哈欠。瞅一眼隔壁蓋沛文,居然也在打哈欠。

蓋沛文瞥他一眼:“看什麽看,不知道打哈欠會傳染嗎?”

“……”尹昱閉了嘴,翻開課表看接下來還有什麽,再想想中飯吃什麽,晚上要不試試夜宵,正飄飄然神遊天外,前面猝然一聲河東獅吼。

“尹昱!你昨天晚上怎麽就那麽走了?”

那吼聲富有磁性,拔高了調還有些黏。怕不是頭母獅子。

尹昱一擡頭,就見前面林語風一臉委屈地望著他。周圍人一臉疑惑地審視他。

偏偏挑了這第三節 課結束,班裏氣氛最活躍的時候。

悶頭一棍,敲得好不痛快。

班裏人立刻就起哄。

“你倆昨天晚上幹嗎了!”

置身事外的人才開得起玩笑。尹昱不是個會說話的,更不是個愛說話的。一向不喜歡惹人注意的他,以不變應萬變。看著一群人吵吵嚷嚷,調侃連珠炮似的砸過來,也無心搭理,包裏抽出本書就想一葉蔽目。

等口哨吹過了,玩笑開完了,腦內男男小劇場也跑差不多了。罪魁禍首悠悠然來一句:“想什麽呢!我就回宿舍路上問他點作業的事,他沒理我就走了。”

眾人:“切——”

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打碟的。

自此,“冰山”的稱號也傳開了。

說來也是機緣巧合,被班草這麽一折騰,尹昱這原本後排站樁一人也莫名有了人氣。才開學第二天,全班人都記住他名字了。

而相處了就會發現。他這人,雖然表面上冷,實則善解人意熱心腸,寬宏大度有擔當。“冰山”的設定反倒給加了分,距離與沉默為他平添一份神秘誘人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