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第2/3頁)

殺氣濃烈到窒息,一方道“見教”,一方道“好說”,然而兩邊都沒有什麽交流探討的意向。這是純然的拼死相搏,彼此都傾盡全力,在心中策劃過千百次對面的死期。

場上不過瞬息,山鬼劍已經與易真交鋒了數百下,雖然劍勢未竭,可剛才的萬仞山是怎麽輸的,他們心中一清二楚。易真手上戴著的甲套不是凡品,他用上千下的彈打,生生彈碎了萬仞山平生最高傲自滿的一把刀。

因此山鬼劍的劍勢突變,從正面硬碰硬的“靈修晏華”,轉成了從刁鉆處取巧的“薜荔女蘿”。這一招要求心隨意動、劍隨心動,正如不管多麽崎嶇料峭的山崖,也有綠意覆蓋,這一招使出,不管目標是多麽不可思議的位置,亦要被劍尖穿刺。

漫天碧光歸一,化作微末的一線,流淌在山鬼劍清幽秀麗的劍刃上,朝易真斜著撩過去。這一劍對準了他的右側肋,近乎人體的腋下。

易真修習的是白打,脫掉甲套,等同於赤手空拳,而赤手空拳的招式,皆逃不開劈、剁、紮、拿、滑、壓的六字真言,靈活百變之余,難免疏於防範,因此只能走以快打快的路線。

如今她撩這一下,不要說是練白打,就是練劍練刀、練長鞭的人,都不會反應過來。即使這一招被易真擋住了,下一招就對準他的大腿後側,挑斷動脈,也只是一刹那的事情。

劍尖宛如順水而流,絲滑地掠到了易真的身側,他果然沒能防住……未必就沒防住。

他的手如蛇一樣竄出,右臂同側肋拍擊,猛地將山鬼劍夾在了身側!易真的肉身與劍鋒相交,發出的聲音居然是金石交加的清脆鳴聲。

“因為這一招已經有人用過了,所以你再怎麽使,就算使出花子,也不過是東施效顰。”易真輕聲說。

迎著對方遽然色變的臉孔,他的真氣貫穿劍身,五指發力攥緊,山鬼劍先前已經與甲套打了數百下,此刻終於獨木難支,發出一聲崩潰的碎響,仿佛漫天飛花,碧色的殘片飛濺出去,與大雪夾雜在一起。

長劍被毀,內勁倒沖進四肢百骸,山鬼劍登時噴出一口鮮血,劍柄亦從手中飛脫出去。她急於抽身後退,可易真卻不能給她後退的機會,指尖猝然洞穿了她的咽喉,在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中,快速盛放,又快速枯萎了一朵血色的花。

山鬼劍死去,易真轉過頭,看著飛光老兒。大雪翻卷,還有一個人始終不知所蹤。

“年輕人,年少可畏啊。”飛光老兒望著他,啞聲說。

易真靜靜地注視他,面上沒有任何喜悅之情,壓根看不出他剛才手刃了兩個宗師。

“何必呢,你本來也沒多大,幹嘛裝出很老的樣子?”

飛光老兒笑了兩聲,聲如寒鴉,瘆人得很。

“我的年齡不老,可是我的心,我的身體,都已經老了,很老很老了!”飛光老兒說,“年輕人,你很有本事,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

“是嗎,”易真問,“為什麽?”

飛光老兒面上的笑容加深了,襯著他瘦似骷髏的面容,這個笑容十足令人害怕。

“你難道沒有發現,自己一提真氣,腹部和心口,就縮痛得厲害嗎?”他意味深長地說,“飛光老兒成名到現在,靠的可不僅僅是這一雙手,一張老臉!”

易真眉梢一挑:“哦……你下毒?”

飛光老兒慢慢收斂了笑容,低聲道:“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

他的聲音還是那麽嘶啞,但他的語氣變了,變得悠長而飄渺,像是在哼一支古舊的小曲。

易真的瞳孔忽然一縮,記憶中,似乎有什麽東西被撥動了。

這個名字,其實他是聽說過的!

——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煎人壽”。

《毒經》榜上有名的劇毒烈毒,無色無味,遇風發散,中毒者的臟器血肉,會在短短數息內萎縮陳腐,像是一瞬間耗盡了全部剩余的年華。

“原來煎人壽,是你做出來的毒藥。”易真說,“真是可惜,今天也要失傳在這裏了。”

飛光老兒志得意滿的笑容僵在臉上,他臉上的肌肉抽搐,喃喃道:“你……你怎麽沒事?”

易真的精神力觸須從用力打進周圍的空氣,在他的感知範圍內,那些透明的毒藥概念一覽無遺,從風雪中被快速地抽離,最終落在他的手上,微微跳動,猶如無相的火。

“我來告訴你,我為什麽沒事。”

易真的身形於原地消失,他閃現在飛光老兒身前,一掌平平拍出!

飛光老兒倉促中與他對了一掌,除了那雙鋒利的甲套,他似乎還挨到了什麽東西。

“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易真打出了這一掌,便飄然後退,大袖如蝴蝶翩躚,“好句,你也起了個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