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教主垂憐

阿黎看著余慕凡隱怒地握著張沾血的錦帕離開了, 連忙放下手裏的活計,往偏幽屋裏走去。

推開門,阿黎看見自己的教主微垂著臉龐, 下巴上的血漬半幹半潤。他走過去,湊近了才看到教主的雙手也流著血。床上淩亂地鋪陳著瓷杯碎片, 偏幽若無其事地挑了其中比較大的一塊,觀察。手上的血液緩緩滲出, 一滴滴掉到白色的被子上, 落下一朵又一朵珍珠大小的紅花。偏幽發覺碎片的邊緣雖不夠光滑,卻在白日的光芒下閃爍著微薄的光澤。

食指與中指捏起這碎片,放在鼻下嗅聞,還能聞到一抹腥甜的茶香。

可惜了……沒下毒。

不過就算下毒了, 想必也毒不死主角吧。

偏幽無趣地松開手指,看著碎片掉到床上,砸到了另一碎片後分裂成兩半, 微微晃了晃, 不動了。

阿黎走上前, 沉默地將偏幽抱起來, 準備抱到另一房間去。這床上滿是細碎的茶杯渣滓, 再待下去說不定會誤傷。

偏幽任由他抱著, 微闔了眼,一言不發。

換了間房, 阿黎握住偏幽的手, 小心翼翼地挑出滲進去的碎片,等確定沒有異物了,才塗了傷藥包紮。

“把我臉上的妝容一並卸了。”

阿黎包紮的手一頓,隨即緩緩搖了搖頭。那麽多人盯著, 不可以……會很危險。

“你也不聽我的話了麽……阿黎。”

阿黎垂著臉,不敢擡頭。

偏幽用包紮好的右手擡起阿黎的臉龐:“阿黎,你得明白……余慕凡用他的獨門手法封了我腿部的穴位。但一個人,倘若真的長久走不了路,那雙腿會廢掉的。”

“我不想這樣活,”偏幽微微躬身,湊近阿黎的臉,溫熱的呼吸交疊在兩人之間,“你明白嗎?”

阿黎的眼睫顫了顫,闔下又掀開。勸自己活著的教主,怎麽自己卻不想活了呢。卸了易容,暴露出真面來,然後,安靜地等待他人的殺戮麽。

他凝視自己的教主,看著教主下巴上的血漬一點一點地幹了,最後凝固在了那張傾國傾城的面容上。阿黎情不自禁地擡起手,往教主的下頷撫去。

教主只是淡淡地望著他,並不阻攔,也無惱意,好似這一切與他無關。是誰伸上了手都沒關系,是誰輕撫他的下巴,摩挲他的唇瓣也沒關系。

真是冷漠啊,教主真的活在這世上嗎,怎麽阿黎感受不到教主的氣息呢?他的教主輕輕呼吸著,額上還有些未幹的冷汗,包紮的手或許還在流血,連唇瓣也有些薄涼的溫度。可阿黎……怎麽就感受不到教主活在這世上的氣息呢?

錯覺,一定是錯覺。

阿黎收回手,從紅木圓桌上取了另一層幹凈的紗布包紮教主的左手。

偏幽沒等到回答,乏味地看著阿黎小心翼翼地包紮的樣子。那模樣真是恭順極了,可惜……這種恭順沒用對地方啊。

偏幽掀起眼簾,看著桌上的匕首,輕輕舔了舔左側的牙齒,腥甜極了。

隨後的養傷生活,倒也不是完全無趣。每過幾天,就有店家遵循余慕凡的吩咐,將許多女子用的胭脂水粉、朱釵玉飾、錦衣華緞一一地送進了宅院。或許余慕凡本意是為了羞辱偏幽,可偏幽對扮成女子模樣並無偏見,只是覺得有些麻煩了。

阿黎不知從何處學會了縫衣裳,每每自己裁了錦緞仔細地縫補,將一匹匹絲鍛制成一件件華裳,每日都服侍偏幽穿上不同的衣裳。阿黎化妝也是一把好手,流行的古典的雅致的妝容,每日都不同。

偏幽打趣道:“你這是將我當成洋娃娃裝扮了麽?”

阿黎不太懂什麽娃娃,聽見這戲謔,有些羞澀地垂下了臉龐,紅著耳朵不敢擡頭。

偏幽笑笑,望著銅鏡裏敷粉含朱的瑰麗面容,輕嘆:“真真是羅裙香露玉釵風,靚妝眉沁綠,羞臉粉生紅[1],可惜了,長在了我臉上。”

梳妝台上擺著各式精巧的盒子,紅藍花胭脂、金花胭脂、朱砂膏、玫瑰膏子……偏幽挑了盒含金粉的紅胭脂,用食指與中指細細摩挲。

隨後他看向阿黎,笑:“過來。”

阿黎聽話地蹲到了偏幽身前。偏幽笑著擡起手,用沾了胭脂的手指輕輕拂過阿黎斜長的眼尾,將那抹不近人情的陰郁眼形,裝點成泛紅的可憐艷.色。

“其實阿黎……生得真的很好看呢。”室內的光有些暗淡,阿黎的眼尾泛著金紅的微光,亮眼又幽深,像是被金玉碎粒狠狠磋磨過後,泛起了紅痕。

偏幽欣賞片刻,又用手指輕輕點了點阿黎的唇瓣,這下,連那淡淡的薄唇也紅了起來。

阿黎安靜地望著自己的教主,眼神渴慕。黯淡的房間裏,一美貌女子坐在梳妝台前,腳邊是她恭順岑靜的男奴,女子蔥根似的手指一點點拂過男奴的臉龐,見著奴仆滿臉生了艷,才戲謔地收回了那調皮的纖纖玉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