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擁抱自己

人閑下來,聽風吹竹葉是岑靜,聽雨打芭蕉是安然。

在前幾個世界中的些微戾氣也慢慢散了,偏幽再次清冷靜默下來。

雨滴滴地打在樹葉上,也輕輕敲動了偏幽的心。他想起了曾看到過的幾句話,“ 聽聽,那冷雨。看看,那冷雨。嗅嗅聞聞,那冷雨,舔舔吧,那冷雨……”

冷雨不斷地下,他感到些微冰涼浮蕩在周身,但這樣的冰涼倒讓人覺得極好。極淡的涼,就像一杯清茶,或者一盞淡酒,不使人振奮,也不讓人迷醉,只讓人微微清醒起來,好似若夢浮生被揭開了面紗的一角。

那面紗應當暈染了一種綺麗又悵惘的色調吧,他想,或許就像四季不同的黃昏傍晚,或許就像來來往往的人們穿著的不同色號。

也或許,像古往今來不變的月光。

“三分月,六分涼,余下一分的悵惘。”偏幽輕輕地低語一聲,那聲音太弱,在滴答雨聲裏似有若無,暗自隱藏。

沒什麽比安靜更好的了,他甚至享受起這清冷的靜默起來。沒有他人灰色的影,沒有許多嘈雜的物。

只有大自然裏自自然然的冷綠與自由自在的溫柔無邊無際地舒展著。每一天都能嗅到空氣,每一月都能聽到林間小物低低語。

此花落了,其他的又生長起來。洪水淹沒後,大地繼續生長。該帶走的不該帶走的都帶走了。

有些人坐在洪水後的廢墟裏,看天邊的暮色落了又起。

偏幽在山林僻靜之地呆了很久,出山後遇見的第一個人便坐在灰白的廢墟裏。

偏幽沒有靠近,只是遠遠地跟著坐了下來。他看了一夜的星空,直到天邊第一縷光線破開了暗夜才離開。

之後他又走了很遠很遠的路,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一路上他看見許多人,遇到許多事,大多數時候都沒有插手。

有的倒下了,有的繼續生活著。偏幽只是一直往前走著,一直一直地走著,沒有目的,也不求結局。

聽到琴聲偶爾和,看到屍體幫忙埋,等看到大海的時候,才驚覺自己已經走出了小說裏的世界。

他本該是一名炮灰攻,為了某人在京城裏隱姓埋名一輩子,直到垂垂老矣才發現,自己的一生竟然就這樣逝去了。沒有看過高山,未曾到過遠地。一輩子,只看見了一個人。生活裏全是他,生命裏全是他,甚至忘了轉個身、回下頭,好好的看下自己。

一輩子,他也未曾好好地擁抱過自己。

但真實發生的事和小說裏完全不同了,從出山開始,偏幽就從既定的路線中跳脫了出來。

他並未北上,而是一直往南走。

一直走哇走哇走哇,走出了那個國家的界限,也走出了小說裏紛紛擾擾的繁復糾纏。

這樣也好,他想,相比鬧騰騰的歡愉,清冷的靜謐似乎更加真實些。

在稍顯淒清的岑靜中,偏幽緊緊擁抱自己的樣子只清幽不淒涼。

故,並非無處話淒涼。

只是不必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