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重返豪門(第2/3頁)

卿幼好似早已習慣,見狀只是挑揀了些菜端過來喂。

湯匙遞到了嘴邊,偏幽移開頭,湯匙也跟著他的嘴移動,飯粒沒掉一顆。

偏幽微微皺了眉頭,勺子一直觸著他的嘴,大有他不開口吃,勺子就一直黏在他嘴上的趨勢。

他側過頭看向李卿幼,燈光下李卿幼的臉又添幾分淒厲。兩人沉默著,在狹窄房間裏有如兩只白鬼。沉默半晌,他還是開張嘴吃了進去。

原主已經很多年沒正經出過門了。年近三十,卻一直靠著以前養父母留下的沒被奪走的一點基金活著。錢不多,勉強過活。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蜷縮著、蒼白著、潰爛著。連李卿幼小的時候都是靠著一些好心的鄰裏鄰居幫忙養著。

等李卿幼大了些,原主更加不願出門了。他沉默地喝酒,沉默地挨餓,沉默在自己的世界裏。

可他還是那麽漂亮,慘白的身體、腐爛的靈魂,都沒能奪走他的美麗。貧窮不能,歲月也不能。他好似永遠地被定格在了十五歲那年。

那一年他還在長大,那一年他已經死亡。

卿幼又舀了一勺,偏幽張開嘴慢慢地咀嚼著。距離李卿幼被接回的時間還剩一個多月,而偏幽也直覺這副身體活不了太久。

在腐爛的自我唾棄的時光裏沉醉了十多年,陰郁腐朽的痕跡已經遍布身體的每一處。坑坑窪窪的下水溝裏縱使倒印了月亮,肮臟浮綠的水質也印不了潔光。

蜷縮在黑暗角落成了本能,與他人的接觸只會加重對自我的唾棄。他人的光鮮亮麗、長袖善舞顯得那麽的觸目驚心,每一個活在世上的人都成了自身格格不入的印證。

但在十五歲之前,他也是個光鮮的少年,他也有著每個少年的渴望與叛逆。

他曾登到山峰最高頂,看天際的雲半明半滅,恍惚間自己也在天地間半明半滅。

他以為那就是永恒。

·

林偏幽吃完飯睡了一會兒,醒的時候,李卿幼已經不在了。

屋子裏昏昏沉沉,光也慘白慘白的。沒興趣再呆下去,林偏幽從衣櫃裏翻出了點錢,決定出門走走。

大晚上的,樓道很暗。林偏幽跺了一腳,燈亮了。暈黃燈光照下去,一層層樓梯跟著延展開來。

下了樓,林偏幽七彎八拐才拐出巷道。大晚上的夜,雨已經停了,但是地上坑坑窪窪的水坑這才開始運作。在連續踩了好幾個坑後,偏幽決定不避水坑了。

瞧著每一個水坑的水都一樣臟,但踩下去才知道有的坑稍軟,有的坑堅硬。

他踏進去,一腳汙水,踏出來,水又從鞋子裏溢出來。滿滿缺缺,好似天中明月。

倘若月亮裏真有嫦娥,她該和我一起踏踏水坑。林偏幽有些得意的想著,畢竟他把初中學的那點光反射知識全忘了。

在成功踏了第一百零八個水坑後,他成功將自己的褲子染上了自由主義的色彩。灰中帶黑,黑中帶棕,偶有飛濺的圓珠兒,滴出無數的流行波點。

好在他終於到了目的地。

拿證拿錢開單間,在網上花了點時間找手感,才找回以前在M國的感覺。某一世去那裏混幾年,無所事事鉆研了下網絡技術。這個世界的技術還比較落後,轉場幾次去外國網站轉轉,破了防火墻,找出幾個BUG,並送上修訂程序附銀行卡號。圈內有圈內的規則,相信為了後續合作或者其他考量,那些公司會送上錢來。

出了網吧,已是半夜三更,林偏幽不準備再回去。李卿幼有他自己的人生要走,孤坐宅裏做個大富豪也不失為一種選擇。

至於林偏幽,他私以為自己最好消聲滅跡。

這個世界是人的世界,也是花草樹木、高山大海的世界。融入人海做一滴水,融入天地做一株花。既然他現在無牽無絆,生命也快到達盡頭,死在雪崩裏總比死在小屋裏浩大、縹緲、空白。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他不怕冷,只是有些寂寞。

這世上總有那麽一種寂寞,是任何東西都填滿不了的。那不是空虛,也不是寂寥,那仿佛是一種面對天地、人生、自己以及整個宇宙的疏離渺小感,又仿佛是無處安放靈魂的空落。

面對這種寂寞,親情填不滿,友情填不滿,愛情也填不滿。但高山大海花草林木,這些不言不語的生物,卻總能帶給他許多安慰。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啊。”

他長嘆一聲,開了間小賓館,洗澡睡覺到天明。

之後的事仿佛和原文沒什麽不同。那些尖酸刻薄、跌宕起伏、狗血淋漓的故事一次次在生活中上演。覆蓋了金錢、欲望、階層、居高臨下、高傲、陰謀、心魔、死亡等等的塵埃,被一次次揚起,又一次次輕飄飄落下。

陽光穿過大海、森林、草原、冰川,也穿過李卿幼的手。他的手在陽光下微微發亮,暈染出半透明的橘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