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第3/4頁)

他以紅塵對天地,終於逼出了孟瑾棠的身形。

溫飛瓊看清她人影的瞬間,也看到了那種無處不在的劍意。

若有旁人在側,會覺得溫飛瓊有那麽一瞬間曾徹底消散,直到此刻才又重新出現。

溫飛瓊劍走偏鋒,冒險求進,手中劍光展動,一瞬之間,數十道劍影凝成一線,重重撞在周圍綿密如長河的光幕之上。

寒山掌門手中的劍勢依舊浩瀚無盡,似乎未受對手影響,但溫飛瓊感到原先被真氣隔絕的碎雪重新拂在了自己的衣衫上,精神為之一振,仿佛一道新鮮的涼風吹進了沉悶的箱子當中。

劍氣縱橫,雲海湧動,積雪被劍風帶起,隱隱有了暴雪之勢。

孟瑾棠心中並沒有殺意,但對於溫飛瓊來說,卻比他以往經歷的任何一場戰鬥都更為兇險。

——自己心境已然臻至圓滿,每一劍遞出,那種強烈濃郁的情緒,就似傳遞出了一分。

這對他而言,是毫無遺憾的一戰。

劍光明滅閃爍,短劍連續生出數十種變化,向著劍幕中心急速突進,直到最後,溫飛瓊手中的短劍,終於架在了碧水馳之上。

彈指間,短劍已被震開,碧水馳行雲流水般刺出,準確地抵在了溫飛瓊的心口,在觸及對方衣衫的刹那,劍身上沛然莫之可禦的巨力如潮水般退去,瞬息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那那種鋒銳的劍氣,仍舊透入了維摩城少主的白衣。

一滴血從碧水馳上輕輕飄下,一朵血做的花,靜靜綻開在白色的積雪之中。

孟瑾棠一劍刺出時,與溫飛瓊相隔不過三尺,但她收劍時,已在十丈之外。

溫飛瓊半跪在雪中,以劍拄地,劍氣牽動傷處,忍不住低低咳了兩聲——掖州王的功力雖然已到了收發自如的境地,卻依舊在他心口處留下了一點細小的傷痕。

一道陰影自上投下,溫飛瓊意識到,有人在他身上披上了一件翟雲裘,又低聲說了一句話。

西苑山巔處,那種令人望之生畏的劍氣已然消散,但雪卻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

風雪模糊了孟瑾棠青色的身影。

溫飛瓊仰起頭,定定地望了過去,有一瞬間,他看見了孟瑾棠凝望過來的目光。

天地萬物,還有自己,都在她的眼中。

大雪足足下了一夜才停,晨曦照在溫飛瓊身上,他的發絲與雙肩處,都已覆上了一層積雪。

他終究是送了她最後一程。

雪地當中,一柄色若靜水的長劍斜斜沒入巖石之中,劍柄上用小字刻著"碧水馳"三個古拙的篆字。

*

許多喜愛遊山玩水的人都曉得,小月牙灣是一處最適合賞雪烹酒之地,然而這個被許多文人雅士鐘愛的所在,如今因為幾夥江湖勢力在此爭鬥角逐,已漸漸沒了人願意過來。

傍晚時分。

雖然還沒到該歸家的時辰,但小月牙灣的河面除了幾條不懂看眼色的小船,早早就沒了人。

一個水匪首領站在自家船上,看著遠處的幾葉小舟皺眉,他本是"袖裏藏刀"孔三望的手下,自家老大當年被人嚇破了膽,自此金盆洗手,他便從山匪改做水匪,繼續壞蛋這個適合自己品性的職業。

水匪首領瞧見,那葉小舟的船簾微微一動,一個穿著白衣的人徐徐走了出來,對方一副少年公子的模樣,腰側一邊掛著玉笛,一邊掛著柄長劍,肩頭披著一件素光冷冷的裘衣。

若是水匪首領足夠有眼力的話,就會發現,那裘衣正是有價無市的翟雲裘。

白衣公子面含微笑,目光溫柔如春水輕揚,一副脾氣不錯的模樣,遠遠看見水匪,只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柔聲道:"快下雪了。"

他在河上,等著看一場雪落。

明明沒有任何可懼之處,但僅僅看見對方的微笑,水匪首領便覺得背上生出一絲寒意,就在他難得提起勇氣,想要正面嗆聲時,卻被人按住了手。

按手之人背著竹筐,衣服穿得格外不合時宜,似乎常年住在山裏一般,這人擺了擺手,使了個眼色,低聲道:"他好容易棄暗投明了沒兩年,尊駕可莫要引動這人的殺性。"

水匪首領下意識遵從,末了忽然反應過來:"……你怎麽會出現在老子身邊?"

那背竹筐之人並沒因為水匪首領言辭無禮而生氣,嘆氣道:"我真是因為巧合才出現在此,之前本來想回七星觀,結果迷失了方向,碰巧走了過來。"

此人當然是陸清都。

溫飛瓊瞧見了他,遙遙點了點頭。

除了陸清都與溫飛瓊之外,河上還有幾條船,其中一個穿著蓑衣的人,正踏舟而至,她路過此處時,忽然一頓,丟了條魚過來。

陸清都哎呦接過,一臉有魚吃的驚喜之色。

另一條船上窩著個醉酒之人,她揉了揉眼,勉強爬了起來,開始燒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