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第2/2頁)

衣衫拂動,玉白的光芒一閃而沒,重新歸於笛中,溫飛瓊提氣一飄,落在孟瑾棠身側,微微笑道:"方才那一戟叫做‘夢裏春秋’,我以前縱然能夠接下來,但總是不如今日。"

孟瑾棠忽然道:"那你剛剛用的劍招呢,叫做什麽?"

溫飛瓊頓了一下,他在寒山掌門面前,一向有問必答,如今也不例外,緩緩道:"叫‘曲終人散’。"

以"曲終人散"對"夢裏春秋",的確足夠合適,孟瑾棠心想,江湖中不同門派的武功各有獨到之處,維摩城的武學,也自有其了不起之處。

靠近城門的所在極盡風流氣度,但越往裏走,環境反而越是幽靜,有一種繁華落幕後的淒清之意。

孟瑾棠忽然想到,當日那位被稱為"無目啞師"的蘭水山,對方不像許多武林中的絕頂高手那樣,尋地閉關潛修,但一貫不言不看,以此作為修行磨練的途徑。

她既然想到此處,就索性問了溫飛瓊幾句,後者承認了寒山掌門的猜測,又表示,蘭水山當日除了不視,不語外,還考慮過不聞,不動,直接坐寂滅關,只是功力未到,只得暫且罷了。

維摩城中樹影重重,樹冠如雲,人行走於其中,仿佛走在深山之內,四周時不時又點綴了些假山花木,布局看似隨意,實則自成陣勢,若無人帶領,怕是不好過去。

孟瑾棠忽然感到前方不遠出現了一團強烈的存在感,這是高手靈覺帶來的反應,但她卻沒能聽見與之相稱的絲毫動靜。

那人與桑儀明氣質迥異,但顯然也是一位同等級的高手。

她轉過假山,終於瞧見了一個盤膝坐在湖邊巨石上用刻刀雕石頭的人,對方穿著件質地上佳的柔軟棉袍,但腳上踩著的,卻是雙打了補丁的布鞋,那人不算光頭,但也沒留長發,而是像現代人一般,生著一層半短不長的發茬。

孟瑾棠想了想,覺得"懶得按時剃頭"有些破壞氣氛,又佩服對方的武功境界,就把他的定位變作"不在意虛妄表象的高人"。

若只以外貌看,此人仿佛只有二十許歲,雖只是隨意坐著,卻顯出一股悠然的舒展之態,他注意到孟瑾棠目光落在手中石雕上,笑道:"小姑娘要是感興趣,便帶一套走,自己刻著試試。"

溫飛瓊走過去,行禮問候:"師父。"接著介紹道,"這是寒山派孟掌門。"

那人本來對一個出現在此的陌生高手並不特別在意,在曉得是孟瑾棠時,才回頭看了她一眼。

溫飛瓊介紹得簡單,而那人也似不用徒弟多說什麽,笑著贊道:"江湖傳言不虛,掖州王果然是一位卓爾不群的少年英才。"一指溫飛瓊,"孟掌門大駕光臨,有什麽想看的,就吩咐這孩子陪你四處逛逛。"

孟瑾棠深施一禮:"那便叨擾了。"

那人大笑:"無妨,無妨,你們同輩之間,正要多多來往才好。"

*

拜會過散花主人之後,溫飛瓊帶著她大略逛了下維摩城,最後到了捧香樓那邊——此地是城主一脈的居處,如今崔拂雲跑去做了和尚,就只有溫飛瓊一人住在裏頭。

這座樓的名字有些艷麗之意,內裏的裝飾卻頗為清雅,一間屋子的墻壁上懸著各色樂器,另一間則懸著許多兵刃,還有一件屋子,裏頭畫筆林列,櫃格中所以擺著許多外人難得一見的顏料,墻上則掛滿了許多活靈活現的人物肖像。

溫飛瓊以掖州王身份貴重為理由,把他在捧香樓中的寢室讓了出來,自己則跑去住了客房。

散花坊中收藏有許多傳世的曲譜,外人難得一觀,孟瑾棠雖然獲得了隨意翻看的允可,但以她音樂方面的領悟力,實在難以從中獲得什麽武學上的收益。

幸而有溫飛瓊時時演奏講解。

維摩城內輕歌曼舞,猶如世外桃源,孟瑾棠身邊又有溫飛瓊陪伴,對方見聞廣播,談笑令人解頤,若說旁的大門派是用樸素的生活條件,使門中弟子能把精神盡量集中於武道上,那維摩城就是反其道而行之。

溫飛瓊出身於此,卻有"無情劍"的名號,委實有些不可思議,孟瑾棠回想他們毆打李非儒的時候,對方那與雨夜幾乎融為一體的暗襲,其劍勢固然飄逸風雅,但也散發著一種森冷無情之意。

孟瑾棠常與溫飛瓊切磋,自然能感受到他劍意中的微妙變化,只是不曉得這種變化對對方而言,究竟是好是壞。

她在維摩城待了一月有余,等到天上開始飄雪,才告辭而去,轉道新羅山城。

新羅山城也是孟瑾棠回掖州前的最後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