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不管是都婆國來使,還是大夏本地江湖高手,在途徑那塊石碑時,都忍不住駐足凝視一會。

身為習武之人,他們第一眼看得都是上頭的劍路,第二眼則在對碑面文字的理解中,陷入了文學素養方面的自我懷疑。

來自各州的江湖人跟都婆國使團分左右坐下,最中間刻有龍紋的大椅自然是為了皇帝準備的,建京的其余皇室貴胄們則被安排在禦座周圍,中間用侍衛隔開,免得江湖人跟都婆國來使突然激動起來,波及到他們這些身無武藝的普通人。

建京中的大家子弟自然也有注意鍛煉身體的,但主要是以弓馬一類為主,與武林中人的修煉項目頗不相同。

此刻距離開席還有點時間,皇帝等人尚未抵達,江湖人這邊正在各自寒暄謙讓,聽得寒山派孟掌門過來,便一齊將她讓到了上座。

都婆國那邊也留神注視,想瞧瞧那位大名鼎鼎的掖州王究竟是個什麽模樣。

微風吹拂,吹得墻角的薔薇一陣亂搖,將陽光搖成了數不清的細小碎片,一位頭戴帷帽腰側掛劍的青衣少女就披著碎光,緩步而至,步履間輕若流絮,她立在陽光之下,猶若雪後松柏,雨中修竹,身後還跟著阿卓等數位寒山派人士。

都婆國的使團中,有人向一位少年低聲道:"那位便是孟瑾棠了。"

他說話時,旁人只見嘴唇翕動,卻聽不到聲響,顯然用的是傳音入密一類的功夫。

那少年嗯了一聲,擡頭目不轉睛地往對面看。

這位少年手腕跟腳腕上都戴著金環,叮當作響,他名叫扶瑯璟翎,乃是都婆國皇後所出幼子,如今王儲就是他親姐姐,身份貴重,來大夏的使者們自然以他為首。

扶瑯璟翎的眼角微微上挑,看起來有些像是貓科動物,他的坐姿步態也有些像貓,軀體微微伸展,給人以奇異的力量之感。

他不信旁人所言,非要親眼瞧一瞧,才肯相信那位傳言中的掖州王是個什麽樣的人物,是以在孟瑾棠剛剛進來時,就一直盯著她觀察。

在扶瑯璟翎看來,對面的青衣少女氣度驕若王侯,行止間有七分清雅,三分雍容,但總體來說,還是偏向於大家閨秀,與傳言中的"狠辣殘酷"實在不大相類。

扶瑯璟翎從文字中腦補的掖州王是位身高過丈獠牙青面的猛士,他想到大夏這邊給的情報可能摻水,卻沒想到偏差能大成兩個極端。

開宴的時刻已到,宴廳周圍響起了鼓角聲,這裏是一處開放式的大殿,一面靠水,三面環林,眾人只聽一陣金鐵撞擊聲響起,兩列金吾甲士執刀戟而出,又過了一刻功夫,才看到了大夏皇帝的儀仗從遠處迤邐而至。

內侍與宮娥將皇帝扶到了中間鋪著黃緞子的大椅上,然後垂手恭恭敬敬退到一旁。

雖說江湖中人不拘俗禮,但皇帝代表的終究是大夏的臉面,聽得鼓角聲響時,無論是武林豪傑,還是都婆國來使,所有與會之人皆起身相迎,向著此間主人長揖為禮,等皇帝落座後,才各自重新入座。

皇帝身體不算強壯,兼之對江湖之事缺乏興趣,不願摻和這些莽夫的事,只隨意坐著,看扶瑯氏的王子起身過來問好,彼此說些惇信睦鄰,息兵修好的場面話。

在扶瑯璟翎之後,是北陵侯代表大夏武人出場,她雖不擅言辭,但記憶力沒問題,當庭背了一篇立意積極向上的套話後,又被皇帝按照相同模式勉勵了幾句,才終於回歸座位。

若不是扶瑯氏王族也隨隊過來,皇帝本不想露面,說完話後,舉杯與在場之人飲了三回酒,便托詞事務繁忙,在內侍的簇擁下離開,只讓二皇子等人留下參會,太子本來也該跟著父親離去,但猶豫了下,卻沒起身,只說今日兩邊不曾正式開始切磋,他留下來,也算表達一下對外來貴客的歡迎。

本次宴會由禮部負責,從開始到現在,開泉伯宋大人一直提心吊膽,唯恐那些草莽之人大打出手,不過看兩邊到現在都沒什麽近距離溝通交流的意思,也稍稍放了點心。

他看見那位扶瑯氏的王族一直盤膝而坐,似乎對宴席上的歌舞頗感興趣,至於另一邊的江湖人士,則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小憩的小憩,時不時也會低聲交談些什麽,看上去有種無組織無紀律的閑散。

邊上的同僚甲嘆道:"咱們辛苦了好幾日,只盼著之後能繼續順利下去,便算是老天保佑。"

開泉伯宋大人:"鎮國公雖未出面,但沉命司的微生大人跟北陵侯都在此地,想來也不會出什麽岔子。"

——鎮國安樂公雖然只是在沉命司中掛了個虛職,但也積攢了些人脈關系,微生波便算是出自他的門下,至於北陵侯,據說也是王敬方動了自己在魚叟那的人情,才讓這位武林前輩收了檀無欒為徒,彼此間算是有點路人以上的情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