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不過跟楊送川相比,余斂的陣營屬性更純粹,他隱約知曉,楊送川似乎是因為其父母死在武林盟的手中,才潛伏到於家莊內,找機會報仇雪恨。

李清賞:"在座的各位英雄好漢們耐著性子等了各位許久,便是為了將當日之事,辯個明白。"又道,"趙姑娘現在還沒開口,就等著楊少俠過來,正好今天凈華寺的宗了大師也在,李某多一句嘴,你們先各自說了,然後讓宗了大師做評判如何?"

凈華寺跟宗了大師本人的名聲都十分不錯,江湖同道們也都信得過,其他人倒是沒意見,但宗了本人卻搖了搖頭,表示他一人所見,難免有疏漏之處,還是請各位英雄好漢群策群力才是。

李清賞笑嘻嘻:"還是大師所言有理,不過咱們遠來掖州做客,若是你一言我一語地各說各話,便是說到天黑也說不出個章程……"

眼見他就要毛遂自薦,擔任主持之位時,不少江湖同道才投去了後知後覺的一瞥——他們琢磨著,李清賞此人多半是自己想借機揚名,但又不敢在掖州王面前跳得太高,就先拉宗了大師出面,這位大師乃佛門高僧,未必願意大出風頭,便給了他四處周旋的機會。

陳深忽然道:"既然李先生擔憂今日之事因雜亂生變,那就讓高掌院出面主持如何?"

李清賞久混江湖,顏面頗厚,雖然聽懂了陳深的意思,依舊笑嘻嘻地與他胡纏:"只怕高姑娘年紀輕輕,未必抹得開臉……"

孟瑾棠聞言,唇邊似乎帶起一絲笑意。

高冰弦心知,若是讓陳深繼續說下去,便是最終把主動權拉了回來,也不算她自己的本事,如此一來,旁人小覷她也罷了,若是因為她的緣故,小覷寒山派,豈不讓外人覺得掌門識人不明?

思考清楚後,高冰弦便笑道:"在下忝為此地掌院,豈能讓外人代勞?何況江湖兒女,又有什麽抹得開臉,抹不開臉的說法?"

她一面說,一面輕輕拂袖——這一招帶有三分《拂露手》中"風拂蒹葭"的意味,柔韌綿長,乃是將掌法化入袖功之中,勁力到處,李清賞登時立足不穩,不得不向後跌回座位當中。

高冰弦笑:"李先生一路辛苦,坐下歇歇也好。"

本來以李清賞的功夫,屁股一沾座位,便能翻身跳起,但此刻不知怎的,一口真氣憋在胸腔之中,上不去又下不來,便似有人強行將他腦袋壓在水面之下。

那股壓抑的感覺越來越重,李清賞兩肩下沉,胸腔內凹,仿佛天上正在不斷掉石頭下來,每一塊都恰好砸在他的身上。

他額頭上冷汗滲出,心中也終於升起一絲驚慌之意——久聞掖州王性格酷厲,平日最恨人舉止無禮,今天自己當面出言無狀,對方一定是心中不快,才暗示下屬動手,要將自己擊殺當場。

李清賞張嘴,想出聲向宗了大師求救,卻發不出聲音,也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一小會,又可能是很久,忽然感到身上一松,一口氣終於接續了上來。

他大口喘著氣,驚慌不定地看了笑吟吟的高冰弦一眼,低聲:"既……既然高掌院如此說,那咱們就聽高掌院吩咐就是。"

旁人有些不知方才發生了什麽,看李清賞變臉如此之快,只覺他是畏懼孟瑾棠在座,宗了大師倒是察覺到了些端倪,但想到寒山派乃是本地主人,出面維持秩序,也算理所應當,便不曾開口說話。

楊送川一直等著,直到李清賞退回座位上,又跟高冰弦達成了一致,才道:"多謝各位江湖上的好朋友,家師若是泉下有知,也一定深為感佩。"

他提到"家師"二字時,趙衡湘那邊的人一個個面色憤然,若非被自追殺以來,已經因著各種磨難歷練沉穩了許多,幾乎忍不住當場出手。

楊送川又道:"其實清者自清,就算趙衡湘提前說了,那也無妨。"

他雖然言語十分和氣,但沒喊"趙師姐",而是直呼其名,便已經算是透露了自己的意思。

"……"

廳內寂寂無聲,不是沒人想說話,而是那位坐在主座之上的青衣少女,忽然擡起眼,饒有興趣地看了楊送川一眼。

——對方一直沉默著,但存在感卻比鬧騰了半天的李清賞更加鮮明,讓人感到一種芒刺在背的不安。

此時此刻,許多人的念頭達成了一致——那位掖州王到底在想些什麽?她是察覺到了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麽?

孟瑾棠的思路其實挺簡單。

作為一個生活在信息時代的妹子,比起"清者自清",她見識過了太多的春秋筆法,概念偷換,滑坡謬誤等等能影響信息結論準確度的描述手法,孟瑾棠想,楊送川能這麽說,要麽就是單純地擱一下場面話,要麽就是他確實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