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江湖上一開口就自帶欠抽氣質的人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有一身驚人技藝,溫飛瓊已經習慣,不受幹擾地地把之前的話題續了下去,笑意盈盈道:"溫某觀姑娘劍法超群,假以時日,本當不遜於陸清都等人,若到那時再與姑娘交手,豈不更加痛快?"

越是醉心武道之人,越是想與天下高手交戰,溫飛瓊知曉血盟會的安排,若是不能一擊得中,那在武會結束後,應當還有一次襲殺,倘若被他們得手,江湖未來便少了一個值得一戰的年輕高手。

他行事一貫自我,感到這等強烈的遺憾之情時,幾乎想要當場跳反,抽冷子給血盟會一劍。

大樹被積雪覆蓋,枯朽的老枝發出難承其重的嘎吱聲。

那些又枯,又幹癟,又彎曲的枝幹,被雪壓得直往下墜,似乎下一秒就會折斷,又似乎永遠不會折斷。

廳內的燈火照亮了廳外的老樹,也照亮了許多人緊繃的面孔。

他們的目光落在那襲淡若秋水的青衣上。

孟瑾棠聽著溫飛瓊的話,心中騰起了一種無限明晰的戰意。

通常來說,哪怕是《江湖青雲路》那麽把策劃快樂放在玩家快樂之前的坑爹遊戲,開局都不會遇見必死之局,何況孟瑾棠一向走低調發育路線,是以在今日之前,還從來沒遇見過難以解決的對手。

溫飛瓊是第一個,讓她能感到性命危機的對手。

那是一種行走在峭壁上的感覺。

千百倍的危險,千百倍的激昂。

孟瑾棠仔細體會了一下,發覺自己此刻內心的躍躍欲試,居然遠大於恐懼。

——一種兇險,一種驚心,一種沉勇,一種豪恣。

寒風從廳外吹來,卻吹不動孟瑾棠青色的衣衫,萬旺德等人曉得,這是因為她經脈中運轉的真氣已經不知不覺地開始向外散發,甚至灌注到了衣服上頭。

雙方對視良久,忽然間,一塊較大的碎雪準準掉入燭芯之中,光照因此猛地暗了一瞬。

就在此時,兩人同時出劍。

孟瑾棠跟溫飛瓊都是用劍的好手,前者用的是長劍,後者用的是藏在笛中,色澤如玉的短劍,旁人但見銀光與白光驟然亮起,劍風嘯湧,灰色與青色的人影在大廳中穿梭而過,忽遠忽近,迅疾得讓人連行蹤都無法捕捉,旁觀者們剛剛覺得勁風撲面,來人便已經飄到數丈之外。

他們身法快,劍法更是奇快無比,但在如此快速的交手中,居然一次都沒有驚落過席面上的杯盞。

萬旺德屏息觀看,看到驚險處,手指不自覺地運力,"哢"地一聲捏碎了酒杯,也直到此時他才猛然發覺,眼前雖然劍影橫空,劍光鋪地,卻沒有聽到半聲兵刃交擊時的鳴響。

孟瑾棠用的是軟劍繞指柔,所用劍法乃是《拂樹生花劍》,不管是兵器還是武功,都脫不去"輕柔"二字,每每招式未老便即變招,人若飛絮,劍似飄風,不少人心想,若是自己與溫飛瓊易地而處,怕是連這姑娘的身形都捕捉不到。

溫飛瓊有"天風吹下步虛聲"的稱號,他的輕功名為"躡塵奔風動千裏",向以輕盈迅捷見長,所用劍法,號為無情,施展起來,卻是風流蘊藉,閑雅從容,境界略差之人,都想不明白,這位清麗俊俏的少年郎,為何會被冠以"無情"之名。

至於孟瑾棠,所用輕功流雲飛絮主要的偏重點倒並不在速度上,她人在空中,趨近趨退間折轉輕盈,勁風尚未及身,就被自然卸去,讓溫飛瓊隱隱有種攻勢盡數落入空氣中的感覺——這完全是與實力高過自己的人交手時才能產生的錯覺,但面前這姑娘論起真實本領,也才剛剛達到一流高手的境界,那唯一的解釋,就是對方的武功確有獨到之處。

在旁觀者看來,無論孟瑾棠還是溫飛瓊,身法皆稱得上飄逸輕柔,兩人交戰時分,甚至不必落地換氣。

金鞭會方面已經淘汰了五人,此時並非比武,犯不著講究公平,唐東桑心知溫飛瓊素來辣手,動輒取人性命,若是孟瑾棠戰敗,對方未必會輕易離開,多半得再順便找一找在場中賓客的麻煩,當下揚手,連發七柄飛刀。

百勝掌掌門泰老爺子與唐東桑想得一樣,擡手以掌擊向溫飛瓊後心。

七柄飛刀連成一線,迅捷如電般破空而至,與飛刀同時抵達的,是凝聚了百勝掌掌門數十年功力的澎湃內勁。

掌力擊中溫飛瓊的後衫,卻仿佛水滴入沙土當中那樣,瞬間消失無蹤,就在泰老爺子招式用盡之時,溫飛瓊的衣衫忽的向後飄去,衣角正正掃在泰老爺子的胸口,這位武林前輩甚至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登時向後飛跌,看臉色,已是受了不輕的內傷。

溫飛瓊人不回身就重創了百勝掌的掌門人,手中短劍向身側斜斜一指,只一劍就將七柄飛刀盡皆破去,飛刀來時筆直如線,被逼回時,卻分成數個方位,罩向唐東桑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