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又說沈子房因給孩子們上了一節禮樂,被村裏幾個老人家喊去談話。

回來後聽孟茯解釋緣由,方改了課表。

學堂裏又重新傳來了那朗朗讀書聲。

火熱的大太陽下,一個老嫗正朝村裏走,滿頭大汗,便在村口外不遠處的地母廟歇息。

這裏住了個胖乎乎的和尚惠德,正坐在門口的石階上曬太陽抓虱子。

老嫗上前問:“和尚,前面就是姜家村了麽?”

惠德最初才不願意做和尚,只是家裏太窮養不得他,扔了他來這廟裏,剔了頭發,吃點香油錢罷了。

吃了幾個月,他發現雖是不得油渾,但也不用下地挖田,索性就安心住下來。

春去秋來,竟然也在這裏待了二十個年頭不止。

“施主要找哪個?”他反手撓著後背,一面問。

“村裏有沒有個姓孟的女大夫?”老嫗問。

惠德聽著是長孟茯的,連忙起身拉好破僧衣,“原是找孟大夫的啊,有的,我這就領了施主去。”

鄉下和尚不說什麽六根清凈的話,家裏的爹娘兄弟姊妹照樣來往。

前兒他家妹子生娃,就是請了孟茯去指點趙嬢嬢,一個胖娃娃才順利生了下來,大人孩子都不得半點事兒。

所以對孟茯的本事是十分看好的,見有人來尋她,十分熱情。

老嫗忙謝過。

惠德見老嫗著急,便領著她走小路,從桑林裏直接穿過,又是一片竹林,便到了孟茯拴羊的草地上,對著前頭池塘邊的孟茯家扯著嗓子大喊:“孟大夫,在不在家?”

他是沒喊得孟大夫,倒是喊到了秋翠。

秋翠開了窗戶伸出頭來:“沒在,去田邊挖藥了,找她作甚?”

惠德忙回頭問老嫗:“老人家找她做什麽?”

老嫗急得滿頭汗:“我媳婦要生了,找了幾個婆子來都說胎位不正,不敢接,我便找了趙嬢嬢,她也沒主意,讓來找孟大夫。”

於是惠德又扯著嗓子回。

秋翠便與他去尋人來。

老嫗家住得遠,這一去少不得要一二天的功夫,孟茯去學堂裏叮囑若飛若光一回。

這才背著藥箱,跟著老嫗去了。

她和趙嬢嬢不是第一次搭手,雖費了些勁兒,但孩子到底健康出生了,也送算得了件功德。

只是主人家貧苦得很,只有老嫗和媳婦,吃的也是清湯寡水,因此哪怕兩人在她們家待了兩天,勞心勞力,也只拿了些茶水錢。

老嫗只得對著她二人磕頭,“家裏貧苦,若有多余的開銷,是不敢怠慢兩位的,只盼我兒能榮光歸來,到時候一定重謝兩位恩人。”

孟茯這才曉得,她有個兒子,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於是便越發賣力供他讀書,誰曉得後來一直不得志,直至去年,才又上了榜,卻已經是三十多歲的人了。

他不甘心,家裏也不甘心,賣雞賣糧食,給他湊足了盤纏,送到京裏去。

孟茯和趙嬢嬢走路回來,到了鎮子上各自回家。

這時候已是傍晚了,天邊全是火燒雲,遠遠看去,好似一大團火在村頭上燃燒一樣。

到了村口旁,被惠德喊住。“孟大夫,出大事了。”

孟茯條件反射是家裏三個孩子。

卻聽惠德說:“你公……呸,昨天劉員外家帶著衙門的人來鎖姜癩子了,還拿了夾子,說他欠債不還。”

孟茯聽罷,心裏歡喜,但又不好表現出來,只問:“現在如何?”

“他喊著冤枉,可那票據白紙黑字,劉家的利錢又高,已經到七十五兩了,衙門的擡出夾子,就給他嚇著,托了你們族裏的幫忙去縣裏,拿姜德生的茶水鋪子抵。”

“姜德生願意麽?”孟茯覺得姜德生簡直就是姜癩子的親兒子,到手的錢怎麽能摳出來?

惠德說道:“父債子償,天經地義,衙門的人都跟著去了,他還能咋樣?只怕不過三兩日,姜德生一家子就要搬回村裏了。”

孟茯沒曾想,自己不過去了三天罷了,姜家就因那借據一事,險遭了滅頂之災。

不過他們是自找的,她不但不同情,倘若可以,還想要火上澆一把油呢。

回了家見萱兒在院子裏,屋子裏外都幹凈整齊。

她搬著小板凳坐在門口剝著茭白,見到孟茯歡喜地撲過去,“阿娘您回來了。”又墊著腳要去給她接包袱。

“哪裏來的茭白?”孟茯問著,叫她坐著休息,自己去放。

出來時已經挽起袖子,搬了凳子過來,準備剝茭白。

“五嬸子拿來的,她家田裏的茭白長得好又肥。”

孟茯聽罷,有些過意不去,自己就給她看了一回病罷了,她隔三差五就送東西來,於是心裏就琢磨,怎麽回了這人情才好。

又因家裏沒快良田,就那些個山坡邊的荒地,種菜也不長,所以計劃著將屋後開墾出來,種些蔥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