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子房見她哭得難過,哪裏能不動容,拿了幹凈的手帕遞給她,溫言安慰著:“不說什麽連累不連累的話,如今已是這樣,也不說誰的對錯,只問你一句?願不願意?”

孟茯顧著哭,說不了一句話。

他思慮了片刻,又道:“你若不願意,也先應下來,左右我肯定要待滿這一年才走的,好歹這一年裏,他們不會到處替你張羅,你也能安心些。倘若一年後你仍舊沒有好歸宿,又不願意嫁我,我認你做妹子,我走到哪裏,便將你帶到哪裏。”

孟茯聽了他的話,怔怔看著他,“你怎這樣好,幫我做什麽?我又沒有銀錢給你?”兩人也沒認識多久,姑且能算朋友,哪裏來的感情?他願意娶自己,不過是因為他是個端正的君子。

可卻不能因他是君子,自己便要去禍害他。

幫她?沈子房仔細想了想,那日決定來此處做先生,只因當時瞧見她一個小姑娘,不畏懼人言,當街給人接生,欣賞她的勇氣。

帶著對她的那點好奇,便來了姜家村。

後來到村裏住下,接觸久了,又覺得她性子堅韌,偶爾也還有些小聰明,既不似那些呆板的千金小姐,也不像這山野裏粗淺的村姑。

而且她這樣艱難的狀況下,還對未來充滿了無限的希望,他喜歡看到她眼裏的那道光。

一個小姑娘,帶著根本算不得前夫的男人留下的三個孩子,精心照顧,沒有一絲敷衍,孩子們對她的尊敬和愛護,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實在舍不得這樣一個好姑娘,被人如此蹉跎,讓她不開心,讓她哭。

此刻聽到孟茯問,見她還帶著淚花的眸子疑惑又認真地看著自己,露出一個笑容,“因為我見不得你哭啊。”

不管這話的真假,孟茯是有些感動,不知道是因為他的這個笑容,還是因為他的這句話。

沈子房起身,背對著她面朝著這一灘碧綠池塘,“人生不過短短數十載,是該讓自己快活些,所以應隨心而活才是。”

聽得這話,孟茯瞧著沈子房,忽然覺得有些不了解他,明明覺得他是那種墨守成規的人,可現在聽起來,他好像又是那個瀟灑自如不顧世俗眼光的逍遙子。

兩人在草亭裏說話,那頭秋翠也從孩子門口裏問了話。

還真跟她所料想的一樣,族長大爺還真要叫沈先生娶了孟茯,不過出乎意料的是,族長大爺不但要收孟茯做幹孫女,還要孟茯繼續做三個孩子的後娘,那以後孟茯只怕不好隨著沈先生回老家了。

就算要回,只怕也要扒了沈先生一層皮才是。

一時覺得姜家這族裏著實有些過份了,沈先生娶孟茯是應該,可好端端的,怎非得要她帶著孩子嫁人?又或者拿人家沈先生做那工具人,白給他們姜家教養孩子。

可眼看著若飛三兄妹,又覺得他們可憐。

她在一頭發愁,那若飛到底是大哥,也不知是不是看了出來她心裏想什麽,只低聲扯著她的袖子說道:“嬸娘,我已經長大了,能照顧弟妹,不會攀連阿娘和沈先生過日子的。”

聽了這話,她心裏越發同情,不知老天爺怎樣想的,這聽話懂事的孩子,怎就沒有一個好去處呢?

又十分擔心孟茯,連忙推了窗戶朝著草亭那頭看去,見孟茯捧著茶,肩上披著沈先生的披風,他自己則負手站在塘邊。

也不知說得怎樣了?

良久,見兩人又不知說了什麽,那沈先生進了屋子裏好一會兒沒出來,秋翠便急急忙忙去問孟茯。

攜著進了孟茯家裏,秋翠關了門,“沈先生怎樣說?”

他說見不得她哭?可這話怎好跟秋翠說,何況她很清楚,沈先生並不愛慕自己,自己對沈先生也不是那種喜歡。

他對自己,大抵是可憐罷了。

因此只嘆著氣道:“都是糊塗事兒,我與他無心無意,怎可做夫妻?”

“怎做不得,你這還好的,我當初嫁了虎子爹,也不曉得他是圓是癟,全憑著媒人一張嘴巴說。”說罷,想起孟茯嫁過來的緣由,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提醒著:“比起你之前,沈先生著實是良人了,又會寫詩讀文章,性子還好。”

她說了一通,想起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沈先生哪裏人?”

“南州。”孟茯回道。

“南州啊?南州有個姓沈的大戶人家,聽我娘家那邊讀過幾天書的娘舅講,他們家叫什麽書香門第,一門五相,反正很是了不得了,見了皇帝都是不磕頭的那種,指不定沈先生和他們也是一個族裏的。”

不過旋即想到沈子房除了那頭老牛和一些他們看不懂的書畫,好像沒一分多余的銀子,不應該是那種大戶人家出來的。

不由得又嘀咕道:“不過皇帝也有兩個叫花子親戚呢,興許還真是。”問著孟茯:“要不要我去打聽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