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種笑法,要麽大智若愚,要麽是不學無術的傻瓜

大芳走進臥室,又一次重復了捉奸在床。大芳說:“你們好就是了,幹嗎說我?”床上的兩個人在最初的愕然之後,趕緊鉆到被子裏,平平臥著,很安穩的樣子。大芳不禁委屈,他們很暖和,自己很冷。

大芳說:“老松,你過來。”

易灣說:“阿姨,您放過他,是我主動的。”

大芳說:“不要臉的小娼婦,還知道我是你的阿姨!恩將仇報。”

易灣說:“我其實是幫你,阿姨。”

大芳即使是在悲痛和絕望之中,也還是對這句話大惑不解,憤然道:“說!”

易灣說:“因為阿姨你老了。你滿足不了叔叔的要求,你又不願意配合。這對叔叔實在是太不公平了,叔叔是個正派人……”

聽到這裏,大芳不禁冷笑,心想你的叔叔正派?這世上就沒有不正派的人了!

易灣繼續說:“我正是因為愛您,才替您分憂解難。不然叔叔在外面拈花惹草,得了不幹不凈的病,不是傷害了阿姨嗎!”

大芳哆嗦著說:“你這樣做,就不傷害我了嗎?”

易灣說:“傷害不傷害的,全在於你的感受。我一沒有偷拿你們家的錢,二沒有借此要挾叔叔,以得到什麽好處。阿姨你自己不堪忍受的,對我和叔叔來說,卻是難得的樂子,您省工省力了,幹嗎非要做出哭天搶地的樣子來?阿姨你不是個一般的人,在這種事情上,也要不同凡響才好!”

所有的過程中,老松一言不發。大芳實在忍受不了這種無恥言論,身上又在不斷地發抖,不能為了這對苟且男女,讓自己不堪一擊的身體再受折磨,大芳只好憤然地退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她以為自己一定會夜不能寐噩夢纏身,不想竟然一夜好睡到天色大亮。當她醒來之後,恍惚間覺得昨天只是一個夢境。但桌子上老松留給她一封信,證明昨天的所見所聞都是千真萬確的。

老松的信寫得很有分寸感,老松是寫文件的老手,操縱文字如魚得水。此信如果落到外人手裏,絕對看不出夫妻間曾有過驚濤駭浪,以為只是芝麻綠豆的齷齪,看到的是溫文爾雅的風度。老松先是道了歉,說得很懇切,但一點不留把柄。然後是申請原諒,回顧了兩人櫛風沐雨的感情歷程,祈請大芳縱是深仇大恨也化為拈花一笑。

這一切都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老松讓大芳網開一面,不要把女孩趕走,為了她的學業,要把她留下好好對待。老松說,我知道你有一顆仁慈的心,你會給這個女孩一個溫暖的家……我會永生永世對你好……結尾處老松信誓旦旦。

面對著信,大芳肝膽俱裂又無計可施。老松設下了一個局,他要把這種無恥的關系保留下去,要讓大芳俯首聽命。

大芳五內俱焚,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上。因為她平日起居很沒有規律,也不讓保姆打擾,所以還是一直在捕捉聲響的易灣最先發現了異常,破門而入,看到大芳猶如一堆肮臟殘雪委頓在地,趕緊抱起她,然後打電話叫救護車送到醫院搶救。

待大芳醒來,才知道在昏迷中已經為她做了急腹症手術,半截梗阻壞死的腸子已被切除。大芳看到的第一個人居然就是冤家對頭易灣。易灣顯然在晝夜服侍,面容憔悴。護士對大芳說:“你的外甥女比得上親生閨女了。”

大芳虛弱地問:“哪個外甥女?”

護士指著易灣說:“就是她啊。莫非你還有個外甥女?”

大芳閉上了眼睛,眼淚流了出來。面對著她的情敵,她不要說下戰書了,就連自己的命還是人家救的,所有的爭強好勝之怒,都在脆弱的生命面前敗下陣來。

“大姨,你醒了,我就上課去了。耽誤了很多課程,再不努力,我畢不了業了。大姨父下班後會來看你,他有一個重要的會議脫不開身,不然也會一直守候在你身邊。”易灣攏攏紛亂的頭發,匆匆離去。

聽到了她們的對話,護士說:“外甥女上大學啊?”

“大學?你可小看了她。她是博士啊。”大芳有氣無力地說。她聽到了自己的話在醫院白色的墻壁上撞擊回響,居然有幾分炫耀。

“呦,看不出來,還是個女博士啊。你們家有福啊。你嫁了這樣有頭臉知情意的丈夫,外甥女又是博士,難得難得!墳頭燒香祖宗庇佑啊!”護士嘖嘖感嘆著,連治療車都跟著顫悠起來。

大芳像僵屍一樣地躺著,一動也不能動。當身體不能動的時候,思維就格外敏銳。她突然想到這樣也很好,她要好好地活著,讓他們只能在暗中偷雞摸狗。在表面上,他們要服侍她,要對她親切有禮呵護備至。她還需要什麽呢?名分金錢道義都在她這一邊,她完全可以雍容大度慈悲為懷,這才是大人雅量光照日月!記憶的苦水在時間的山頂慢慢冷卻,直到凝成了萬古不化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