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辦一家心理所,比打家劫舍還費心思

賀頓要記住自己走過的大街小巷,那些買過她貨物的人,在一定的時間之後,需要上門補貨。美白膏在短時間內有效,反正一般的消費者也不是藥品監察局,家裏也沒有顯微鏡和分析儀,有毒和沒毒根本分辨不清碰過釘子的門戶,就不要再去敲第二遍。倒不是賀頓怕苦怕累缺乏鍥而不舍的精神,而是門裏面的人除了讓你滾的念頭以外,沒有絲毫購買欲。

從某一個早上之後,賀頓洗手不幹了。不是金盆洗手,她沒有金盆,最多算個金盤底。也不是她良心上有了什麽發現,覺得這事傷天害理,改弦易張。是她先行一步塗抹的半張臉,出現了中毒反應,像一鍋川菜,開始麻辣燙。再上門推銷此貨,就得被人索賠甚至暴打一頓。苦孩子對於危險,有著田鼠一般的直覺。

賀頓又在街上百無聊賴地走。街頭是一個好地方,有看不完的風景和發生無數故事的可能性。但是,你首先要在城市有一張床和一個基本被撐起來的胃。好歹這兩個條件暫且滿足,賀頓達到了低水平的衣食無憂安居樂業。她有片刻資本遊手好閑,順便為自己尋找新的經濟增長點。

一天在路上,她看到了一個小小的門臉,寫著“夢非夢心理所”。賀頓不知道心理所是什麽,也不知道非夢是什麽意思,只知道夢。既然六個字裏有五個字是她所不了解的,就來了興趣。

屋子裏面很暖和,這讓賀頓覺得舒服和放松。雖然面積狹小,但看得出主人盡可能地布置出溫馨典雅的氣氛。淡粉色的窗簾和沙發,給人一種活潑的印象。賀頓以為會看到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想象中能給人解夢的先生,應該是長袍馬褂美髯飄飄的……完全不是這麽回事,一位穿著藍色制服的年輕女子迎了上來。

“請問,您是來見心理師的嗎?”藍小姐笑容可掬。

“不是。”賀頓回答。

藍小姐的涵養還算不錯,好聲好氣地問:“那你進來有什麽事?”

賀頓說:“稀奇。不知道這裏是幹什麽的?”

“心理師是幫助人的。你如果有了什麽心理問題,就到這裏來,專家會幫助你。”藍小姐耐心解釋。

幫助這個詞打動了賀頓。她是多麽希望能有人幫助她啊——她的冷還有她的夢。當然,如果她有了力量,她也願意幫助別人。賀頓說:“誰來都行嗎?”

藍小姐說:“是啊。只要你覺得自己有問題,需要幫助,這裏隨時敞開大門。”

賀頓半信半疑,世上居然有這樣好的地方,有這樣好的專家,她怎麽沒有早點看見過這塊招牌!她激動地說:“那我以後沒有辦法的時候,就到你們這裏來。”

藍小姐知道有了誤會,趕緊澄清:“歡迎啊。只是你到這裏來,需要有錢。”

話剛說到這裏,電話鈴響了,藍衣小姐立刻換上了一副美好的笑容,伸手接電話,嗓音也在頃刻之間變得柔媚可人。

“您好,這裏是夢非夢心理所……”

賀頓知道應該離開了,她沒錢。還有最後一個問號。等到小姐接完了電話,賀頓小心翼翼地問:“你們為什麽叫夢非夢?”

藍衣小姐說:“所有的夢都是有意義的。”

賀頓一下子傻了,她的夢那樣荒誕不經,如果有意義,是什麽呢?噩兆?她不由得對面前的藍衣女子刮目相看,充滿敬畏地問:“你們這裏能解夢啊?”

藍衣女子說:“當然了。這是我們的主打業務之一。”

賀頓戰戰兢兢地問:“解一個夢多少錢呢?”

藍衣女子說:“這要看是大夢還是小夢?美夢還是噩夢?經常性的夢還是偶然性的夢?彩色的夢還是黑白的夢……”

賀頓一頭霧水,插話道:“夢還分彩色和黑白的呀?”

藍衣女子不屑地說:“一看就知道你做的夢比較單一。當然了,快死的人做的夢基本上都是黑白的。如果一個癌症病人開始做彩色的夢了,意味著他的病情在好轉……”

賀頓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說:“我的夢是純紅色的。”

藍衣女子說:“那你一定要找專家解一下。有些癌症病人就作單一色彩的夢。如果真是這樣,你可要小心。”

賀頓說:“你是專家嗎?”

藍衣女子撲哧笑了,說:“承蒙你擡舉我,我哪裏是專家呢,不過是一知半解,一點皮毛罷了。”

賀頓更對專家充滿了憧憬。沒有見到神仙,單是神仙洞外一個掃地的小童,已經讓她五體投地。

她不好意思地問:“解一次夢要多少錢呢?”

藍衣女子說:“你不能這麽問。不是解一次夢多少錢,好像我們這裏在宣傳封建迷信似的。你來見一次心理師,說什麽就是你的自由了。包括夢。”

賀頓說:“除了夢,我還想看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