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3/4頁)

他喜歡季臨秋天經地義,他黏糊著季臨秋也天經地義,本能一樣根本不用多想。

直到彭家輝突然提起這件事,姜忘才驟然間轉換到這個時代小城居民的視角。

同性戀,有病。

他的思路一瞬間變化萬千,一路從他和季臨秋會不會被全城人指指點點到他可能會失去小孩兒,再到杜文娟如果知道了又會怎麽對待他們。

彭家輝顯然也覺得這個問題太冒犯,椅子都往後墻靠了下,陪笑道:“你別生氣,那女的亂發瘋,估計也是吃藥了。”

姜忘還在拼命想是哪裏暴露,如同急於救一場會吞噬他愛人的野火。

他和季臨秋在關紅面前靠得太近了?她看見他在雨夜裏吻他?還是聽其他人講了什麽?

半晌聲音幹澀的,裝作無事發生的平淡問道:“關紅說的?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彭家輝坐直一些,意識到他沒有立刻否認,腦門的汗流下來。

“你不會,真的……”

姜忘看向他,腦子裏在想這個人兜裏會不會藏著錄音筆。

又為這個念頭感到諷刺。

“嗯。遲早要告訴你,也沒打算瞞著。”他握緊父親送來的保溫碗,低頭抿了一口早就喝幹的湯,安靜等對方接下來的反應。

像個等待挨打的小孩兒。

彭家輝呆了很久,搓了搓手,站起來又坐下來。

“你把碗給我。”

中年男人拿過碗,又給他把燉出奶香的骨頭盛上,小心翼翼把湯倒到八分滿,免得不小心溢出來。

“都空了,也沒得喝啊。”

姜忘條件反射接過碗,趁著熱又喝了一口。

他心裏的小孩沒挨到巴掌,有點懵。

“我真沒想到,對不起啊,我前兩天還跟季老師說要給他介紹對象,”彭家輝局促道:“其實我對同……對你們這樣的也不是很熟,當然了,很多人說這樣容易有艾滋病,你們還是……要注意安全。”

姜忘僵硬道:“我都不知道男的和男的怎麽上床,平時也就牽個手,怎麽可能有艾滋病。”

彭家輝也傻了:“你不知道?”

他像想不通這裏面的邏輯,滿臉費解:“你確定你跟他真是……那個?”

該不會你們幾個全都搞錯了??

“是,”姜忘悶頭喝湯:“我遇到季老師之前,誰都不喜歡,誰也看不上。”

彭家輝訕訕點頭,也沒想到自家兄弟會跟自己兒子的英語老師混到一起,強咳道:“你們兩看著都挺潔身自好的,應該不會有事。”

“關紅跟我說的時候,我還打了她兩個嘴巴,因為她氣不過想出去到處說。”

彭家輝也不確定這哥們到底有沒有香港黑道背景,怕他為這點事殺人滅口,忙解釋道:“我威脅她了,她敢亂說我就敢說你碰見她跟三四個人上床,她嚇得直接跑了,沒事啊。”

姜忘聽得哭笑不得,心想這他媽居然也是個辦法,又為自己跟親爹聊上不上床的而荒謬。

都當親爹哥們了,也荒謬不到哪兒去了,接受現實唄。

真他媽用魔法來打敗魔法。

姜忘發覺他情緒還在可控範圍內,大著膽子啃起筒子骨上勁道的肉,邊啃邊聽彭家輝繼續往下說。

“你們也不容易,平時估計也很小心,現在流言傷人的很,你肯定要保護好季老師。”

“你不覺得反感?”

“我啊?”彭家輝尷尬道:“我被人反感過,所以大概能理解你們。”

姜忘大概能聽懂。

親爹當過許久的醉鬼,鄰裏之間碰見了難免有怨氣,難怪能將心比心。

“——你也知道,我不是會做飯嗎,剛結婚和文娟感情還挺好的時候,我經常去買菜做湯,伺候老婆孩子,一直被人背後嚼舌根,說我不正常。”彭家輝摸著頭道:“其實一直到現在,我一做飯燉湯,鄰居也會陰陽怪氣說幾句。”

“喲,又在做飯啊?挺賢惠啊!”他模仿著那些人的腔調,笑得很認命:“咱們誰比誰輕松呢,幹點啥都得被念叨,真幾把見鬼。”

姜忘從來沒聽過這個說法,他單身二十多年基本不做飯,但虹城這邊確實風氣保守,男的喝酒打人沒人管,天天奶孩子做家務反而會被人當成娘炮。

這一點放在北上廣完全是加分項,在小地方反而被扭曲成這樣。

“我聽關紅說了以後,其實也糾結很久,不知道把星望放在你們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彭家輝垂著頭,聲音變得很平。

“我發現我是個挺自私的人。”

“哪怕知道你和季老師在一起了,第一反應還是想把星望送到裕漢去,讓他在大城市學習生活,別跟親爹一樣在小地方吃苦。”

“我希望他能考到北京上海去,最好再出個國,這輩子怎麽順利怎麽來。”

“對不起啊,我都不知道我在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