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李玄來到謝家, 不等他開口詢問,接待他的下人,便將謝老太太請了出來。

謝老太太一坐下, 便直接道, “雲珠的死,與閣老無關。她自出生起, 便先天不足,還沒斷奶, 便開始吃藥, 所有的醫冊, 我都還留著。當年的大夫, 也都還在,一問便知。後來雲珠身子越發不好, 我遍訪名醫,只是終究無用,還是白發人送了黑發人。”

說到女兒, 謝老夫人畢竟難過,旁邊站著伺候的老婦人趕忙遞上塊帕子。那婦人穿得並不似嬤嬤打扮, 卻行為舉止均把姿態擺的極低, 倒似個伺候茶水的小丫鬟般。

李玄看了那老婦人一眼, 旋即平淡收回視線。

謝老夫人卻是擺擺手, 朝老婦道, “我沒事。”邊說, 卻是咳嗽了起來。

老婦則在謝老夫人身後輕輕拍著, 又端來茶盞,道,“您喝口水壓一壓。”

李玄見狀, 也不好再問什麽,便緩聲道,“您若身子不爽,我便該日再來拜訪。”

謝老夫人卻連忙擺手,面上露出點急色,道,“我沒事,老毛病罷了,世子還想知道什麽,盡管問便是。”

李玄沉吟片刻,道,“我想要當年嶽母尚在閨中之時的醫冊,用過的藥方,當時伺候她的丫鬟嬤嬤。若是還在,也可一並帶來。”

謝老夫人點了頭,道,“醫冊藥方都留著。但當年伺候雲珠的丫鬟,大多嫁出去了,一時不大好找。嬤嬤也是,當年雲珠出嫁後,我憐她們年長,便一並送回家養老去了。”

謝老夫人這話說得十分尋常,說完後,又吩咐一旁的老婦,去取醫冊藥方來,又看向李玄,道,“我知官府定然是要來問的,便提前叫人翻出來了,你略等片刻,他們這就把醫冊送來。”

李玄頷首,極敏銳地察覺到了點不尋常之處,卻沒急著開口,反倒提起了阿梨。

一聽到外孫女,謝老夫人的神情驟然柔和了下來,憐惜道,“阿沅定是嚇壞了吧?你一定告訴她,她爹爹絕不會害她娘親的,這定然是旁人見她爹爹官做得大,有意汙蔑,叫她萬萬不可操心這些,好好養胎最重要。”

李玄頷首,又道,“我明白,只是她近來夜裏總睡不好,我原本還想,若是方便的話,今日想來您這兒求個當年伺候過嶽母的丫鬟或是嬤嬤。您是知道的,阿沅自小和嶽母分離,但那份對母親的依賴慕孺,卻是一直在的。我原想著,若有個熟知嶽母舊事的嬤嬤,能與她說說嶽母的舊事,想來阿沅是極願意聽的。”

他頓了頓,果真瞧見對面的謝老夫人面上流露出一瞬的不自在,便適時給了台階,道,“可惜那些舊仆都不在了,便也只能作罷。”

謝老夫人也忙道,“是只能如此了。”說完,又補了句,“若是還尋得到,我自然給阿沅找來。可惜這麽些年過去了,死的死,走的走,連管事都換了好幾茬了,確實難覓蹤跡了。”

這時,去取醫冊的老婦回來了,身後跟著兩個健壯仆婦,搬著個大大的箱子。

老婦將那箱子打開了,裏頭滿滿都是冊子,甚至還有些存放了十幾年的藥渣,李玄看得眉梢一揚,未曾想過,謝府竟還有這樣的規矩。

連府中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都謹慎到將藥渣存放了幾十年之久,這卻是令李玄感覺有些意外。

謝老夫人看了眼那箱子,朝李玄道,“當年留下的舊物,都在這裏了。你若覺得有用,便帶走也行。我留著,也不過是留個念想罷了。如今排的上用場,也是好的。”

李玄看老夫人似有傷感,便道,“待此事一了,晚輩便送回來。”

謝老夫人只點點頭,旋即面上露出了點疲態,那老婦人見狀,便朝丫鬟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送客。

李玄便主動道,“那晚輩便告辭了。改日再帶阿沅上門看您。”

李玄踏出門,仆婦則搬著那箱子,跟在他的身後,丫鬟在前領路。

走出一段路,李玄隨口問,“方才那嬤嬤是?”

丫鬟被問得一愣,反應過來後,倒是很快道,“那位並不是什麽嬤嬤,是府裏的蕓姨娘。蕓姨娘是老夫人的陪嫁,後來擡了做姨娘,不過蕓姨娘一直恭謹,自請在老夫人身邊伺候的。”

看那蕓姨娘的年紀,自然不可能是如今府裏誰的姨娘,應當是故去的謝老太爺的姨娘。擡自己的陪嫁做姨娘,倒是件十分尋常的事情,便是現在,也很常見。

至於一個姨娘還一副丫鬟做派,倒也不是不能解釋,便像這丫鬟所說,蕓姨娘恭謹柔順,一直與老太太保持著主仆的身份。

李玄垂眸,沒再多問,仿佛他只是隨口一問般。

出了謝府,李玄便將箱子帶去了大理寺,吩咐寺官一起整理,花了一個下午,將謝雲珠自出生起的醫冊整理成档案。

那寺官忍不住道,“看這醫冊,蘇夫人自小體弱,這病亡並無什麽蹊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