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馬車經過半日的行程, 終於到了玉泉寺。

因著在外遊歷的名僧歸來,才有的這場法事,故而偌大的玉泉寺各個廂房內, 幾乎被前來祈福的官夫人和貴女們占滿了。

阿梨被雲潤扶著下了馬車, 便站在院中等候,不多時, 鐘宛靜身邊的嬤嬤便過來了,帶她們往裏走。

穿過種滿梅花樹的後院, 阿梨她們被領到一處廂房前。

初秋清寒, 山上氣溫又偏低, 遠處山頭的風刮過來, 吹得廂房那扇單薄的門來回晃動,發出嘎吱的聲響。廂房前的台階上, 落了厚厚一層枯葉,看上去已是許久無人住了。

那嬤嬤轉過身,身上帶了點倨傲之氣, 微擡下巴,朝她們道, “薛娘子莫怪, 如今這玉泉寺中住的是滿京城的官夫人同貴女們, 實在騰不出位置了。我家姑娘費了好些功夫, 才替你要了個廂房, 雖偏僻些, 但也能住人。”

雲潤性急, 自家主子在府裏何時住過這樣的房間,她立馬便要同那嬤嬤吵,氣嚷嚷道, “這裏怎麽能住人?!”

“雲潤!”阿梨叫住雲潤,輕輕朝那嬤嬤點頭,道,“這裏便很好,勞煩嬤嬤替我謝過鐘小姐。”

那嬤嬤面上露出得意之色,擡著下巴頷了頷首,轉身便出去了。

嬤嬤一走,雲潤便忍不住委屈道,“這地方一看就許久沒住人了,怕是連被褥都沒有,天這麽冷,您怎麽受得住?!”

阿梨瞧她著急模樣,反倒笑了,安慰道,“怕什麽,這玉泉寺沒有廂房,總不會連被褥都沒有。隨意尋個小師傅,同他求一求,自然就有了。再不濟,咱們自己的馬車上不是還有褥子麽,只是兩夜而已,熬一熬便過去了,不打緊。”

其實,自知道自己要與鐘宛靜同行那一日起,阿梨便猜到了,鐘宛靜一定會想著法子刁難她。

更何況,方才那鐘家嬤嬤說的話雖然刺耳,可明面上挑不出半點毛病,便是同她吵,也是她們不占理,何必白費這些口舌功夫。

說罷,阿梨便推了門,率先踏了進去。

相較外面的簡陋,廂房內倒好了些許,至少該有的都有,阿梨隨意在屋裏走了一圈,只發現窗戶有些松動,窗戶紙破了幾個洞。

阿梨轉頭看向身邊的雲潤,面上露出個溫柔的笑,道,“你看,其實也還能住人麽,我小時候住的還不如這兒呢,等會兒把這窗子補一補,再問寺中師傅要一床被褥,便什麽都齊了。”

雲潤滿臉不高興答應下來,很快便去外邊要褥子了,片刻的功夫,便抱著厚褥子回來了。

第一晚就這般安頓了下來,法事定在第二日,寺廟位於山巔,夜裏能聽得到外面呼呼刮著的山風,除此之外,一片寂靜,倒是難得的好眠。

阿梨這一覺睡得異常安穩,次日起來,推開窗戶,入目便是鋪天蓋地的雪。

地上已經堆了厚厚的一層綿軟的雪,紛紛揚揚的雪還在往下落,冷風掛過,樹梢搖晃,一團雪猛地砸了下來,驚起地面一陣殘雪。

阿梨站在窗邊,心裏隱隱覺得有些不安,眼下才入秋,按說不該下雪才是,可這雪卻越下越大,看上去半點沒有要停的意思。

這樣的天氣,法事還能照常舉行嗎?

這時,雲潤冒著風雪推門進來了,懷中抱著個大大的食盒,見阿梨已經起來,忙道,“主子,方才寺中師傅過來傳話,說是昨夜忽降大雪,法事要推遲,至於要推遲到什麽時辰,傳話的小師傅也不大清楚。”

阿梨蹙了蹙眉心,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雲潤將食盒中的早膳取出來,一樣樣擺好,僧人茹素,因此寺中都是素膳,但味道卻也很不錯,阿梨卻吃得不大安心。

用了早膳,再看看窗外,雪依舊下個不停。

昨日取來的炭火已經燒得只剩了點灰了,勉強還有些余溫,雲潤出去取炭回來,主仆倆窩在屋子裏,倒還算暖和。

只是,直到入夜,依舊沒等到法事何時舉行的消息,但雲潤白日裏取來的炭已經用盡了,她出去要,去了許久,回來時卻是空手而歸。

阿梨問她,“怎麽了?”

雲潤滿肩都是雪,冷得瑟瑟發抖,顫聲回話,“寺中管事說炭不大夠,今日的份額已經發完了,要用明日再去取。”

阿梨聽了這話,沒說什麽,只是擡手替雲潤拂了拂肩頭的雪,催促她,“那便算了,你去換身衣裳,多穿些,別凍著了。”

雲潤答應下來,又道,“奴婢明日一定趕早便去取炭!”

阿梨笑著道好,目送雲潤出去了,等她出去了,面上的笑便不由得落了下來,朝窗外看了眼,仍舊是大雪紛飛的場景,美則美矣,此時的阿梨卻沒半點心思欣賞雪景。

這雪若是再不停,怕是要出事了。

果然第二日,雲潤去取膳回來,只帶回了一小碟子糕點同四個奶饅頭,她面上滿是愧疚,進來便道,“是奴婢沒用,只帶回了這些,主子將就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