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從鐘家回來, 阿梨便病倒了。

晚上的時候,李玄沒來,阿梨很早便獨自睡下了, 到了後半夜, 守夜的香婉進來,想把開著透風的窗戶關上, 才發現榻上的阿梨已經燒得滿面通紅了。

香婉嚇得慌了神,擡手摸了摸阿梨的額頭, 入手滾燙滾燙的, 再不敢耽擱一刻功夫, 趕忙著急忙慌去請章嬤嬤。

章嬤嬤大半夜被吵醒了, 一聽是阿梨病了,二話不說便過來了, 當機立斷叫香婉去請大夫。

這一番動靜不小,住在旁邊的李玄自然被驚動了,他坐起身, 叫了守夜的小廝進來問話,“外面出什麽事了?”

小廝不敢瞞他, 但也著實不大清楚具體情況, 便含混不清道, “薛娘子不大好,章嬤嬤正叫人請大夫去。”

話說完, 便見榻上的主子臉色猛的一沉, 起身套上鞋, 隨意攬了件外裳披上,疾步便朝外走了。

李玄過來時,章嬤嬤幾個正盯著大夫給阿梨摸脈, 幾人一見世子,俱跪下了。平日裏自然不用動不動就跪,屈膝行禮就夠了,但今日卻不一樣,大半夜驚擾了主子,別說只是跪一跪,挨板子也不稀奇。

好在李玄並沒心思理睬幾人,他徑直走了進去,在阿梨榻邊坐下,見她額上敷著塊濕潤的白色細棉布,兩頰紅得厲害,濕軟的黑發黏在鬢邊,平日柔軟濕潤的唇瓣幹燥缺水,微微有些幹裂,整個人可憐極了。

李玄面上微微沉了下來,寒聲朝章嬤嬤道,“取溫水和帕子來。”

章嬤嬤見狀,哪敢耽擱,趕忙親自跑了一趟,待回來時,那大夫正在同李玄說話。

大夫大半夜被請來,倒也不敢抱怨什麽,頗為細致摸了脈,一番望聞問切後,才道,“這位娘子是外邪入體,又受了驚嚇,肺腑紊亂,這才發了熱症,開些湯藥,好生休養,過幾日便能恢復了。”

李玄聽罷,一直緊繃著的神色,才稍稍一松,頷首叫了谷峰帶大夫去抓藥熬藥。

大夫一走,章嬤嬤才敢將溫水和帕子遞過去,屈著膝蓋,恭恭敬敬道,“世子,溫水與帕子取來了。”

李玄只看了她一眼,沒同往日那般叫她起來,只是接過去,將帕子揉出一個角,沾了溫水,輕輕在阿梨唇上浸潤著,一盞茶的功夫,阿梨幹裂的唇便恢復了大半,不復方才那般幹裂。

李玄將帕子和茶盞放在一旁,瞥了眼仍舊屈膝著的章嬤嬤。

他剛才沒喊起,章嬤嬤自然不敢自作主張,只是她也一把年紀了,才一盞茶的功夫,兩條腿就開始不住的打哆嗦。

“起來罷。”李玄此時才聲音淡漠道。

章嬤嬤好歹是在侯府伺候了一輩子的老嬤嬤了,哪裏還不明白主子的意思,世子爺這是怪她沒伺候好薛娘子,小懲大誡了一番,既是提點,也是警告。

看來,薛娘子在世子爺心裏的地位,確然同一般的通房不一樣。

章嬤嬤謹慎起身,動作越發小心翼翼起來。

不多時,湯藥便送來了。喂藥一貫是折騰的,章嬤嬤原想著這種麻煩又細致的事,還是自己來的好,卻不想,藥剛端上來,便被世子爺擡手接過去了。

薛娘子還昏睡著,緊緊閉著嘴,一勺喂進去,大半勺都是原封不動淌出來的,還時不時抽抽噎噎軟聲道苦,既委屈又可憐,只是世子爺竟也不嫌棄,一勺勺的喂,不厭其煩地哄,動作細致耐心,聲音裏藏著溫柔。

一小碗藥,足足喂了小半個時辰,世子爺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脾氣好的讓章嬤嬤有點傻眼。

李玄放下藥碗,見章嬤嬤還柱子似的杵著,微微蹙了一下眉頭,朝她道,“今夜我守著,你出去罷。”

章嬤嬤趕忙退到了外間,腦子裏都還是糊塗了,也不敢閉眼,硬是睜眼守到了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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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

阿梨迷迷糊糊醒過來,指尖稍一動,便察覺到,有人握著她的手,緊緊的,叫她手指都動彈不得。

李玄被這細微的動作驚醒,他睜開眼,便見阿梨已經醒了,素日明潤的眼睛還透著些懵,臉上氣色還是不好。

他擡手去摸阿梨的額頭,入手溫熱,倒是沒又燒起來,才稍稍放心了,然後便問她,“還有哪裏不舒服,餓不餓?想吃什麽?”

李玄小的時候生病了,侯夫人是沒工夫管的,她那時候一門心思都撲在武安侯身上,只顧著同柳姨娘爭寵,無暇顧及兒女,李玄身邊只有一個管事的老嬤嬤,會輕輕摸著他的額頭,然後慈祥和藹地問他,“世子已經不燒了,餓不餓,想吃什麽?”

他若是回答餓了,老嬤嬤便會十分高興,笑出一臉褶子,一疊聲地道,“有胃口,知道餓了,病就要好了。奴婢這叫膳房給世子做好吃的送來,世子多吃些,吃得多身子才能好得快。”

如今那嬤嬤年紀大了,早已被兒子接出府養老了,但這說法,卻被李玄深深記在腦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