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內裏究竟是個怎樣的瘋子。……

之後的整個寒食宴,上首的禎明帝都沒再同穆染說一句話。

他仿佛真的只是順道來參宴的。

那些個待選的家人子們,雖坐在下首,可各個都收不住眼神,總悄悄往陛下處瞧。

縱然入宮前便聽得說今上是年少繼位,可如今親眼瞧見了,眾人方知曉,這位大魏新君是怎樣的清朗霽月。

清峻面容上長眉斜飛,雙目幽暗深不見底,卻如一汪寒潭誘人忍不住彌足深陷,唇色淡而薄,言語之間總勾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惹得人不由地羞紅雙頰。

只是陛下似乎對誰都一視同仁,並不多言。

除了適才同長公主多說了幾句外,整個席間便只有李太妃的內侄女李靜涵能同對方搭上幾句話了。

旁的家人子不是不想趁著機會在陛下跟前多留下些印象,可偏偏沒那個機會。

李靜涵每每開口,說的總是先時同陛下那幾回見面的事情,旁人便是想接話,也插不進去。

畢竟這回備選的家人子裏,唯有李靜涵一人占盡天時地利。

家世不顯又如何?

只要她背後有李太妃一日,便誰也越她不過。

因而一幹人等只能瞧著對方同陛下相談甚歡,自己卻什麽都做不了。

及至宴席後半段,也不知是誰忽地想起什麽,竟放棄了同陛下攀談的心思,徑直從自己位置起身,手中端著一杯清茶,緩步行至長公主跟前。

“妾喬雲露見過長公主殿下。”她說著微微屈膝,手中握著的青花壓手杯卻穩穩當當,杯中清茶一滴未灑。

穆染擡眸,看著眼前這個嬌柔裊娜的美人。

身後的千月微微低頭,在她耳邊低聲道:“殿下,這是虞部郎中嫡長女。”

穆染遂略一點頭示意對方起身。

那喬雲露緩聲說了句“謝殿下”後,方道:“妾聽得說殿下喜飲茶,妾先時入宮時恰好從家中帶了些銀針,乃臨安所產。妾自幼不懂這些,曾試過一回,只覺著味道清雅,別的便再嘗不出。因想著父親曾說臨安銀針乃一絕,放在妾這兒可惜了的,不過轉贈於殿下,不至使其蒙塵。”

她說話時,微微垂眸,似是不敢直視長公主,可又恰好側對著上首中央的陛下。

此時一陣春風忽地吹來,拂過她身上粉紫色的大袖衫,逶迤的裙擺在青灰的石磚上蔓延,側面嬌柔的眉眼瞧上去賞心悅目。

穆染看著眼前的人,半晌後伸手拿起跟前的成窯杯。

“本宮多謝喬姑娘美意。”她徐徐道,“只是本宮甚少飲銀針,怕是用不慣,怕要辜負姑娘一番心意了。”

“殿下風雅,妾自問不及,這銀針贈予殿下總好過在妾這裏浪費了。”喬雲露嬌聲道,“今日也算是妾與殿下第一回 相見,這便算是妾的見面禮罷。”

她這模樣,似乎鐵了心要將那銀針贈予穆染,穆染指尖不由地在成窯杯上婆娑。

“茶涼了,便不好喝了。”言畢,她低頭,輕抿了口手中清茶,接著方道,“陛下也喜飲茶,喬姑娘這銀針不若贈予陛下,倒好過從本宮這兒再過一道了。”

她的聲音清清淡淡,可內裏的話一語雙關。

那喬雲露聽後整個人一滯。

“殿下,妾……”她顯然未料到自己的打算竟一下便被看穿,故而整個人顯得有些羞窘。

看著眼前的人,穆染忽然覺得有些無趣。

想來這深宮之中,無論換了多少女人都是一樣。

城府、手段,為了能得到天子一點兒垂憐費盡心機。

如今尚未殿選便已是如此,日後這些女人真入了後宮,她只怕不要想安寧。

可即便如此,穆染心中也清楚,後宮的女人,唯有如此才能生存下去。

若是一丁點手段都沒有,那下場便同她的母親一樣,就連死都無人問津。

穆染因此厭極了這深宮。

她分明……曾經是有機會離開的。

那喬雲露見她不再說話,眼神中似乎有冷凝之色,心下不由愈發緊張。

她未料到長公主這樣直接,一點兒面也不給她。

她原是想借著長公主的光,好叫陛下能注意她些。

畢竟整個京都之中,人人皆知陛下同長公主姐弟情誼甚篤。

李靜涵處既有李太妃多方幫襯,那旁人為何不能從長公主出著手?

喬雲露先前頗費了些心思打聽到了長公主的喜好,在聽得長公主同陛下同樣喜好飲茶後,她腦中立時想到的便是今天這法子。

那臨安銀針確實非凡品,並不易得,她贈予殿下,陛下便總會有機會飲到。

這便是長線。

而短線……

她在同殿下說這麽幾句話的功夫,很明顯能感覺到上首的陛下落在此處的目光。

才剛她還心中高興自己用對了法子,可如今卻因長公主一句話臊得不知如何接話好。

正想著,忽聽得陛下低沉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