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又是七夕

入了七月, 柳雁的胎算來也快五個月了。太後瞧著高興,在七夕這日早早地召了她過去。她從前與太後打交道的時候不多,又正值孕中多思的時候, 不免緊張,就拉了顧清霜、婉婕妤一道, 顧清霜又帶著淑充衣一起, 熱熱鬧鬧地聚到了太後的慈壽軒去。

到慈壽軒一坐下,柳雁倒不知不覺就放松了下來,因為太後著實慈祥。

太後單是看著她剛微微顯形的小腹都樂,握著她的手誇她:“好孩子,哀家看你是個知禮的。但現下既有著孕, 什麽禮數都可以放一放,安心養胎最要緊。若有什麽不順心的地方,要及時讓哀家知道。宮裏頭缺東西也好,宮人們侍候的不順心也罷, 哀家為你做主。”

柳雁也笑起來, 頷首謝恩, 又說:“臣妾一切都好, 宮人們也仔細著呢。”

過不多時,采雙見茶水涼了, 便默不作聲地沏了新茶端來。太後見了,又將她也拉到跟前誇了一通。

采雙從前連見都不曾見過太後幾面,哪經歷過這個?一時間又局促不安, 又受寵若驚, 竟一個字也說不出, 好在婉婕妤及時打趣:“太後娘娘,淑妹妹性子內向些, 娘娘這樣誇,她不知該怎麽好了呢。”

太後聞言,笑得更開懷了,當即命墨竹開庫取了賞賜來,柳雁與采雙都有。

顧清霜看著這些,心裏著實是佩服太後。

太後在宮裏披荊斬棘了一輩子,後宮裏這些彎彎繞繞,但凡她想知道,便沒有能瞞得過她的;若她貪慕權力,前朝且先不論,後宮總歸能在她掌控之中。可她就是能一招登上高位便放手不管,什麽權力、鬥爭,皆如過眼雲煙,她偏就能踏踏實實地享受這做長輩的天倫之樂。

若換做是她,怕是做不到這樣。

不知不覺的,天色漸漸暗了下去,旁的嬪妃陸陸續續也到了。家宴上一道用了膳,宴席散後又三三兩兩地聚到一起乞巧。柳雁對此興致勃勃,剛拿起針線,卻見墨竹上了前,一臉恭敬地將針線收走了。

她怔怔地望向太後,太後板著臉道:“懷著孕就別做這些了,費精力,還傷眼睛。”

柳雁不禁委屈:“臣妾早已躲懶不做女紅了,但這乞巧臣妾必要試試,指不準能贏了太後的彩頭呢?”

太後指著她跟墨竹笑說:“聽聽,你聽聽。已得了賞不算,還要爭那彩頭。”說罷又問墨竹,“今兒個彩頭是什麽?”

墨竹笑道:“太後娘娘著奴婢去辦,奴婢想著難得樂一樂,便自作主張大方了些,挑了前陣子剛得的那把上好的玉如意。”

“這倒還沒有第二件了。”太後含著笑沉思片刻,“這麽著,哀家當年的嫁妝裏有只玉質的項圈,也是尚好的料子。你去取來,堵上端貴人這張嘴。”

柳雁一驚,忙起身道:“臣妾說笑罷了,不敢收太後這樣厚的禮。”

“收著吧。”太後渾不在意的擺擺手,“哀家年紀大了,戴不得這樣的東西。好好的玉,日久天長沒有人氣兒滋養,都平白放得枯了。你拿去,若自己不喜歡,就日後給孩子戴著玩。”

太後語重心長,直說得柳雁不好推辭,忙行大禮拜謝。太後著人扶了她起來,又好像生怕她再忍不住手癢乞巧似的,朝她招手:“坐到哀家身邊來,陪哀家說說話。”

與此同時,顧清霜正與幾位相熟的嬪妃坐在院中廊下。幾人手裏原也各有針線,但嵐妃對此毫無興致,婉婕妤自知不在行也懶得穿,顧清霜倒原本覺得自己針線還行,結果穿過第三針時擡眼一瞧,旁邊的采雙不知不覺都穿了七八根針過去了,當即就放下了自己手裏的。

就這麽著,情勢一轉便成了幾人一道看著采雙穿,她倒真是聚精會神,直至穿完最後一根才舒著氣擡頭。驀地察覺到這四面八方投過來的目光,整個人都一愣:“怎麽……”

不及她多問,婉婕妤已將她手裏的東西拿走,又將她也拉起來:“快走,我瞧著還沒人進殿去復命,十之八九是你最快了!”

她走得太急,采雙不及反應,只顧著跟上。進門時直被門檻一絆,正被太後瞧見,便斥婉婕妤:“你素來最是端莊,怎麽也毛躁起來了!”

“太後娘娘息怒。”婉婕妤賠著笑,壓住腳步走過去,將那穿好的針線一遞,“淑充衣穿好了,可是頭一個麽?”

太後略微一怔,笑意便綻開:“這還真是頭一個。來來來,墨竹,快,把那玉如意給她。”

“謝太後娘娘。”采雙欣喜不已,叩拜謝恩。玉如意接進手中,涼滑細膩。

這樣的其樂融融背後,自也是幾人歡喜幾人愁。有些從來不得聖心的嬪妃原想著要在太後跟前露一露臉,眼下見已無撥得頭籌的機會,不免心神黯淡。還有一些對宮中局勢打聽得清楚,見狀更不免生出妒火──有些人平順起來,未免也太平順了。柔婕妤一人得道不算,竟還要拉得身邊的雞犬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