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敵友難辨(第2/3頁)

“這……”晴妃溫柔的笑容僵住,好似有些為難。踟躕半晌,才轉身看向一眾嬪妃,柔和的聲音裏多了些許威嚴,“穎充衣,你來說。”

一眾嬪妃皆不由自主地轉頭,又不約而同地為正要上前的穎充衣讓出路來。穎充衣拘謹地跪地一拜:“皇上,那信是……是臣妾前些日子在外散心,見有宮人鬼鬼祟祟地塞在墻下石縫裏,就取了出來。信上的落款是觀文侯,倒……倒沒明著提及柔嬪娘子,只喚了個小字,‘霜霜’。”

顧清霜無聲地吸了口氣。

那是他們最柔情蜜意之時,他對她的稱呼。但她那時已是尚儀局裏有頭臉的女官,他這樣叫她,引得底下的小宮女都笑,她就不許他那樣叫了。

穎充衣又繼續說:“臣妾當時讀著那信,正好碰上晴妃娘娘經過,就與娘娘一同瞧了瞧。那會兒臣妾與娘娘都……都以為是哪個宮女與觀文侯心意相通,今日……今日見了這一出,才想起柔嬪娘子閨名裏可不正有個霜字?”

說及此出,她好似忽而恐懼起來,渾身顫抖不止,頭上簪釵的流蘇相撞不停:“倘使……倘使只是觀文侯一廂情願也還罷了。可那封信,那封信瞧著……分明就是回信!”

話音落下,穎充衣重重下拜,不敢擡頭,滿殿也陷入一片死寂。

顧清霜緩緩沉氣。

剛才的交手還算直來直去。這樣的後手,才真有幾分陰毒了。

她是後宮宮嬪,過得好不好本就沒有太多是非曲直可講,全看皇帝喜或不喜。倘若晴妃手裏只捏著一封信,那就如穎充衣適才所說,“觀文侯一廂情願也還罷了”,可若讀起來是回信……

皇帝心裏只消有半分懷疑,都足以將她置入萬劫不復之地。

顧清霜一時間先想到的,便是要賀清晏將那份去信交出來,轉念卻否了這個念頭。

對方既然敢以此為陷害,必是做好了打算,拿出信也未必能讓她洗脫嫌隙。就拿筆跡來說,信裏的筆跡指不準就是仿了她的,再不然就是在信中便解釋了筆跡緣何不同。

信真放到大庭廣眾之下,保不齊還會越描越黑。

顧清霜怔怔地又落了兩滴淚,擡頭望向皇帝的樣子嬌柔無助:“臣妾不曾給觀文侯去過信,皇上可願信臣妾?”

蕭致溫聲:“朕信你。”

接著卻見她又要掙紮著起身,他忙擡手阻攔,可這回她卻堅定,硬是下了床,顫顫巍巍地跪地:“臣妾謝皇上信任。但此事關系重大,臣妾也實在該給皇上一個解釋……”

她先前落入湖中,渾身濕透。入了殿便趕緊由太醫診治,尚顧不得沐浴更衣。

待得太醫告退,嬪妃們便又都進來了,但彼時她蓋在被子裏,瞧著情形便也尚可。

眼下這樣一跪地,濕漉漉的衣服、濕漉漉的頭發,再搭上毫無血色的一張臉,著實顯得狼狽。

蕭致只覺她隨時都要支撐不住,下意識地伸手扶她。她反手抓住他的小臂,目光擡起,柔弱裏透出堅定:“臣妾曾與皇上提及臣妾與觀文侯原兩廂情願,但更多的舊事……因著難過,臣妾不曾多言。”

她說著緊緊咬牙,仿佛要鼓起萬千勇氣才能將舊事說出:“皇上是不是也以為,臣妾與他一刀兩斷是因他已成婚……不是的,實是因臣妾為他誆騙,信了他的諾言,才使得一家人都葬送在水患裏!”

身後不由傳來眾人倒吸冷氣的聲響。除夕那日便親眼見過賀清晏與她糾纏的柳雁急急地上前兩步,心驚肉跳地勸道:“柔嬪姐姐可別瞎說……觀文侯身份貴重,這種事姐姐若隨口胡言……”

“我自不是胡言!”顧清霜側首切齒,煞白如紙的一張臉上只雙目猩紅著,直把柳雁嚇著了。

“那場水患……我原是籌了錢的,想托人送回家中,供父母弟妹吃穿……是他!同我說不必擔憂,他自會差人去照料!我原還不放心,覺得他能照料自然是好,可那份錢也不妨單送出去……可他……可他為表深情,只說交給他去辦,讓我不必再多憂心……”

舊事重提,她終於泣不成聲。年輕姑娘為情所傷不是稀奇事,像她這般代價慘痛的卻也少見。

“他忙著科舉……轉眼就將這事渾忘了。前後耽誤了十余日……”整個殿裏,一時只剩了她的哭聲。嗚嗚咽咽,哀哀戚戚。

她大約永遠都會記得,他故作輕松地告訴她說“一時忙得顧不及,昨日匆匆著了人出去”時,她心裏經受了怎樣的天崩地暗。

但那時她雖心中已覺事情不妙,卻還是存著幾分僥幸,祈禱或許還趕得及。

可實際上,已經趕不及了。

後來同村的一位嬸嬸逃荒入京,她得空時出去見了一面,那位嬸嬸抱著她邊哭邊說:“霜丫頭,我知道你盡力了……京裏趕去送糧食的人就遲了三天,這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