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廢紙缸(第2/3頁)

而太子瀧最擔心的,終於發生了,父親受著這比死更甚的痛苦,

陸冀想了想,說:“等待太後歸來再行商議罷,關鍵是延請名醫,說不定還有救。”

“說不定還有救”出賣了陸冀真實的想法,這麽說的人,大抵都知道最後的結果就是“沒有救”。

中原的名醫在連年戰亂之中已不知去向,姜恒只記得一個公孫武,公孫武如今也下落不明,他與鄭人交好,就算找到,陸冀也不敢讓他來試。

連日裏,他們只能派人回落雁,但於雍國而言,醫堂掌握在官府手中,大多是軍醫,大夫們來來去去,出進安陽王宮多日,最後結論都只有一個:

竹簽不能拔出,熬日子罷,熬多久算多久。

於是汁琮便活生生地被釘著喉嚨,躺在王榻上苟延殘喘,那根竹簽滲透了血,已變成紫黑色。太子瀧小心地以蘆管喂給他少許水,潤一潤父親的喉嚨,汁琮就連吞咽都困難,人一天一天地消瘦下去。

“你依舊回東宮罷。”耿曙朝姜恒說。

太子瀧回過神,說:“尚有許多事要做,恒兒回來就好了。”

說著,太子瀧摘下玉玦,遞給姜恒,說:“你可用玉玦,暫領東宮。”

耿曙注視玉玦,姜恒卻沒有收,說:“本來就是我該做的。”

“收下。”耿曙說。

姜恒執意不收,起身離席,前去接管東宮諸多政務,替太子瀧暫時行使儲君之責。耿曙則陪伴在正殿內,依舊與太子瀧在一處,免得汁琮臨死前不受控制,說了什麽不該說的。

耿曙的目的很明確,汁琮一旦要殺姜恒,就是他的敵人,他的信念支撐著他的無情,有時甚至令姜恒有點震驚,耿曙要跟到最後,確認汁琮徹底死了為止。

“你該接過玉玦,”界圭在陰影中現身,跟上了姜恒,說,“剛才是很好的機會。”

姜恒看了界圭一眼,說:“沒有它,我就不是我了嗎?”

界圭說:“你就像你爹一般的固執。”

姜恒問:“哪個爹?”

界圭一笑。姜恒邁進東宮,一眾年輕官員正在等候——太子面壁思過這段時間裏,他們在安陽東宮處理國內政事,日子當真過得如履薄冰。

緣因汁琮淫威日盛,他們必須揣摩雍王意圖以制定政務,稍有不慎,便將直面汁琮的怒火,引來殺身之禍。

姜恒掃了一眼,見落雁的班底幾乎都來了,曾嶸、周遊等人,及一眾青年,俱是當年變法時便在東宮的門客。如今已各領官職,為太子瀧繼位而等待這必將到來的過渡。

“姜大人,”曾嶸擡頭道,“你終於回來了,還想著什麽時候能見上一面。”

“終於回來了。”姜恒說道,“大夥兒還好罷?少了這麽多人?”

“空著的案上,”曾嶸說,“就是死了。”

姜恒沒有問怎麽死的,但士族弟子都在,想必汁琮顧忌士族利益,不會來貿然動他們。只是眼看寒族的同僚一個接一個,因提出反對汁琮的意見便被殺頭,一眾世家之後終究物傷其類。

姜恒的位置還在,太子瀧哪怕遷都,也未曾撤掉他、耿曙,以及牛瑉等人的案幾。

“人既然走了,”姜恒說,“還留著位置做什麽?人只會越來越多,很快案幾就要放不下了。”

“他堅持的,”曾嶸說,“心裏放不下,總是像個小孩兒,我們也勸過。”

姜恒沉默一會兒,最後道:“那就隨他罷。”

周遊說:“怎麽辦?我們也見不得王陛下,太子殿下已有好些時日沒來過了,面壁之後,就見不著他的人。平日裏俱是自行處理政務。”

姜恒坐上太子瀧案邊,自己的位置,說道:“你們在做什麽?拿出來看看?”

“四等階制,”曾嶸扔給姜恒一卷文書,說道,“正在試行。”

“作廢罷。”姜恒毫不留情道。

一眾年輕官員沉寂,姜恒道:“東宮政務目前讓我全權打理,陸冀來了我再朝他解釋,這可是大好機會,不趁著這會兒趕緊把鍋甩掉,過後別怪我想管也管不著了。”

眾人回過神,馬上大聲叫好,曾嶸一笑,接過姜恒扔回來的文書,作廢處理。

“征兵令,”一名叫白奐的官員說,“秋末前須從中原征調三十萬兵員,以攻伐郢地,為鄭國一戰後補員……”

“作廢,”姜恒毫不留情道,“按年初新法的步調來。”

周遊:“取消所有商路,梁、鄭二地商人家產充公……”

姜恒:“作廢,他瘋了麽?”

眾人不敢接話,畢竟汁琮還沒死,萬一出現什麽奇跡死而復生,一定會拿姜恒的血祭他的天子劍。但眾人對汁琮之舉從來就不贊同,當即趁著這機會,無數法令橫飛,全部扔給曾嶸,曾嶸則統統扔進了身後的廢紙缸裏。

“徭役令,開鑿大運河,建立水軍,以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