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煉獄火(第2/3頁)

“嗯。”界圭隨口說,“聊天,很久沒有人和我聊過天了,挺好。恒兒,你想聊什麽?”

“我真的長得像我小姨嗎?”姜恒好奇道。

“來雍都前,你該先易個容的,”界圭答非所問,注視姜恒面容,顯得有點煩躁,說,“羅宣將易容術教給了你,怎麽這麽不當心?”

“這有什麽關系?”姜恒茫然道。

“算了,”界圭說,“說得對,都是命。”

姜恒:“???”

界圭想了想,又說:“嗯,你笑起來,有點像她。”

“我娘笑的時候應當也這般。”姜恒說。

“不是的,”界圭說,“昭夫人我見過,莫要欺負我沒見識。”

姜恒忽覺好笑,界圭的回答怎麽總是與他不在一個地方。

“小姨是怎麽樣的人?”姜恒又問,“她很溫柔嗎?”

“挺好的,”界圭說,“我與她說話不多,想來是罷。我與你……表舅,嗯,是表舅罷?與汁瑯要熟稔些,我倆是一起長大的,就像你與你哥一般。”

姜恒點了點頭,界圭又道:“他與你小姨成婚以後,我便不怎麽在他身邊了,換了耿淵陪他。再後來,耿淵也走了,我正想回去,不過與瑯兒慪氣,他召了我兩次,我只是不理,

心想下一次罷,再下一次,我就回雍宮,依舊像從前一般。如果那天我在,也許他就不會死。”

姜恒皺眉道:“他……汁瑯不是病故的嗎?”

界圭淡淡道:“是嗎?我不知道,宮中說他著涼了,服下藥,早早地就睡下了……”旋即他從回憶裏驚醒了過來,改口道:“我要是在,便不會讓他著涼,嗯,是這樣。”

姜恒看著界圭,界圭的眼神有點恍惚,片刻後,姜恒伸出手,輕輕地按了下他的頭。

“不是你的錯,”姜恒說,“別放在心上。”

界圭笑道:“謝了。”

“他是個怎麽樣的人?”姜恒又說。

“是個漂亮的人。”界圭說,“姜太後收養了我,將我帶到落雁城。雍人都將我當牲口使喚,唯獨他,是不一樣的。”

姜恒不想界圭沉浸在往事裏,他平緩的語氣底下,也許有許多傷感的情愫。

“我爹呢?”姜恒說,“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界圭說:“汁瑯死的那天,你爹早就不在北方了,他已在安陽自己過日子,帶著他的黑劍,要為他殺光所有與雍國為敵的人。我匆匆忙忙趕回來,尚不能見汁瑯最後一面。”

說著,界圭忽然轉頭,說:“你知道一個人最難受的時候,有多難受麽?”

姜恒沉吟片刻,那種痛苦他經歷過,就在羅宣帶來耿曙骨灰的時候。

“知道。”姜恒說。

界圭說:“你讀書多,描述一下?我只會‘肝腸寸斷’這四個字。起初我從來不明白,肝和腸,怎麽會斷呢?”

“會的,”姜恒說,“絞痛,痛得你沒法喘氣。”

界圭:“還有‘心痛如絞’。”

姜恒:“嗯……是的。”

界圭說:“但那些都差得太遠了,比起失去他來的難受,所謂‘肝腸寸斷’,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不痛不癢。可我實在想不到比這更好的形容了。”

姜恒想了想,最後道:“漫天星河從今墜落,盡成煉獄火;不敢擡頭看,天崩地裂,滄海桑田。”

“對……”界圭喃喃道,“當真是這感受啊。這句太好了,我得記下來。”

界圭赤裸身軀,翻身下床,找來紙筆,寫在紙上,字跡歪歪扭扭的,顯然也不曾練過。

“字寫得醜,”界圭寫字時擡頭看了姜恒一眼,說,“與我人一般醜,見笑了。”

姜恒輕輕拍了下他的背脊。

“好好活著。”界圭在他耳畔輕輕地說,“活著,總是很好的,不為你自己,也為了惦記你的人。”

翌日清晨,雨停了一小會兒,界圭便趁著這個時候,催促姜恒趕緊上路。但兩人剛進山不久,載來的物資就被搶了。

四面八方,樹上、山上、崖壁上,全是手持強弓的林胡獵人,上千弓箭指向他們,為首之人朗聲喊著他們。

姜恒:“我以為你知道風羽的意思。”

界圭加重語氣:“是我以為你知道風羽的意思。”

姜恒:“你住宮裏,又是武官,怎麽會不知道?我剛來我怎麽可能知道?”

界圭:“那是你哥的鳥,你不知道誰知道?”

兩人:“……”

界圭一身靛青色武袍,身材修長,馬上二話不說,抽出佩劍,以自己的身體擋在了姜恒身前,猶如山嶽一般,不容任何人靠近。

姜恒算是知道界圭這一身傷是怎麽來的了。

“先退,”界圭沉聲道,“我去為你殺光他們。”

姜恒擡頭看天邊,他不是耿曙,沒有經過與探鷹共處的時光,不明白海東青飛翔的軌跡何意,無法與它交流,現在看來,它盤旋的動作,也許是在不停示警,前面有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