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春日墻(第2/3頁)
耿曙把紙放在屋頂上,說:“不知道。教吧。”
姜恒便在紙上寫了字,教道“天”。
“嗯,天。”耿曙側頭端詳,拿起那張蘆紙對著陽光端詳,說,“還有呢?”
“地。”姜恒又寫了個,耿曙點點頭,換了第三張紙,說:“再來,我記得住。”
“人。”姜恒把三張紙排在一起,說,“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耿曙表情沒有變化,眼裏卻帶著明亮的笑意,仿佛看見了什麽珍寶一般。姜恒又朝他解釋這句話的意思,教他握筆,讓耿曙挨個字地寫。耿曙趴著,姜恒盤膝坐著。
“山有木兮木有枝,”耿曙說,“這句怎麽寫?”
姜恒道:“你從哪兒聽來的?”
耿曙沒回答,只是擡眼,看著姜恒,姜恒便在紙上寫了下來,耿曙一筆一畫地照著寫,姜恒把蘆紙裁開小片,把其中一張給他看,問:“什麽字?”
“木。”耿曙記性也很好,姜恒又換了一張,說:“什麽字?”
“天。”
耿曙翻了個身,躺在瓦頂,姜恒一張張拿著給他問過去,有些對了有些錯了,姜恒便把說對的整理成一疊,記不住的換另一疊,耿曙認了一會兒,又翻身側躺著。
“咱們還是下去罷。”姜恒提心吊膽,總怕耿曙沿屋頂摔了,耿曙卻道:“你怕什麽?”
“我想吃點心……”姜恒說,“衛婆做了糯米團子呢。”
耿曙一個翻身下去了,片刻後扔了個裝滿糯米團的食盒上來,嘴裏銜了把壺,上來以後遞給他,姜恒只好待在屋頂上吃點心,教耿曙認字。
“再教我點,”耿曙整理手裏的一疊方片紙,說,“太少了。”
“多了記不住,”姜恒蘸著花生麩,大嚼糯米團,享受到了這春日午後,忙裏偷閑的大滿足與大幸福,說道,“先就這麽多,能記住就不錯了。”
姜恒已忘了自己是什麽時候認字的了,似乎從小到大,他就沒有過識字的階段,自記事起,他就在玩家裏堆放著的竹簡,問昭夫人這些歪歪扭扭的是什麽,母親告訴他這是“書”,讓他坐端正,念一次給他聽,姜恒便認識了些,不懂時又拿去問了幾次,便大致都會了。
耿曙右手拿著字紙,騰出左手摟著姜恒,以防他從瓦頂上滑下去,摟著摟著,隨手捋進他單衣裏,手掌覆在姜恒後腰的紅痕上,摸來摸去。
姜恒哈哈地笑,要抓開耿曙的手,耿曙便不摸了,左手規矩地覆著那一處。
“你的名字怎麽寫?”耿曙忽然問,“我的呢?”
姜恒寫了個“恒”字,又寫了個“曙”字,予耿曙看,耿曙把那兩張單獨收起來。姜恒吃過點心,說:“下去罷,我怕娘回來了。”
“我盯著呢,”耿曙開始復習今天認的字,說,“沒那麽快,她們去哪兒了?”
“去官府,”姜恒說,“請先生看我的文章。”
耿曙“嗯”了聲,姜恒說:“回來還會給我帶點兒好吃的。”
“你喜歡吃什麽?”耿曙說。
姜恒道:“油炸果子,要麽是糖人,夏天還有鹽漬的李子和酸梅。”
耿曙又一個打挺,坐了起來,手搭涼棚,像只鳥兒般朝遠處張望,說:“你喜歡吃油炸果子。”
“娘不讓我多吃,太上火了。”姜恒說,同時注意到耿曙脖頸處拴了根紅繩,露出小半截玉玦的邊,便湊過去,摸摸他的後頸,把玉玦拉出來看了眼,又依舊放了回去。
耿曙只是側頭看了眼姜恒,依舊沒吭聲,姜恒卻從耿曙的眼中,讀到了些許暖意,仿佛經過昨夜,他們之間有什麽變得不一樣了。
“那兒有,”耿曙說,“我去給你弄點。”
“咱們沒有錢,”姜恒說,“怎麽弄?”
小巷盡頭就有賣油炸果子的,老板支著個油鍋,正在現炸現賣,清香的面團裏頭包了豆沙,下鍋後炸得金黃香甜,撒上芝麻與花生碎,以竹簽穿著一串三個,一文錢一串,姜恒說著說著,已經開始流口水了。
“趁他轉身的時候拿就好了。”
“那是偷,”姜恒說,“不告自取是為賊,不行不行。”
耿曙帶著點不耐煩,說:“別訓我!”
姜恒一本正經道:“要是有人把你東西拿走了,你鐵定氣得不行,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嘛。”
耿曙一瞥姜恒,不吭聲了,拿起那茶壺喝了口,兩人也不置杯,就這麽對著茶壺喝。耿曙說:“你餓了沒有?”
“下去吃吧。”姜恒一看日頭,該用午飯了。耿曙又爬下去,末了,帶著衛婆留給他們的食盒翻上來,其間明顯地停了停。
“怎麽啦?”姜恒說。
“鳥兒。”耿曙在屋檐下說,“鳥蛋吃嗎?”
姜恒頓時臉色煞白,說:“別吃它們的蛋,太可憐了!”
耿曙本來已經把蛋掏了出來,聽姜恒一說,只得又放了回去,一臉無聊地上來,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