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國使(第3/3頁)

琴聲漸漸低了下去,倏然間,畢頡從左右席間諸人臉上,看見了恐懼的表情。

“怎麽了?”畢頡說,同時心想,我說錯了什麽嗎?

殿內的燭火漸漸暗了下去,畢頡忽然道:“上將軍?”

下一刻,畢頡感覺到手背濺上了少許溫熱的液體,再轉頭刹那,只見一柄黑色的劍刃,從重聞粗壯的脖頸前刺了出來,鮮血一股接一股地往外噴著。

重聞張著嘴,口中不停地往外溢出鮮血,席間所有人看見這一幕時,頓時忘了叫喊,遲延訇已不知何時軟倒下去,血液從他蒼老的胸膛前淌出,浸濕了他花白的胡子與相袍。

“上將軍!”畢頡發出一聲瘋狂的慘叫,就在重聞的背後,耿淵抽走黑劍,攬著重聞的肩膀,把他放倒在地上,繼而提著劍,走下王席。長陵君馬上起身,撲向那厚重的銅門,吼道:“有刺——”

耿淵倏然加快速度,如虛影般掠向堪堪沖到銅門前的長陵君,一劍從肩到腰,如撕紙般將他斬成了兩半。

子閭一聲怒吼,掀起案幾,奈何武器卻已在殿外被重聞收繳,他轉身要逃向小門的瞬間,背後一劍如流星般射來,穿透他的胸膛,將他釘在了殿內柱上。耿淵僅用了一劍,便結果了鄭國上將軍的性命,子閭竟是毫無還手之力,

公子勝臉色煞白,卻沒有起身逃跑,拈著杯的一手不住發抖,再看梁王,此刻畢頡張著嘴,半晌卻叫不出聲。

“你……罷了,”公子勝慘笑道,“我竟死於汁——”

一句話未說完,耿淵已輕輕一劍,將公子勝的喉嚨刺了個對穿。

外頭兵士已覺不妥,於銅門外高呼道:“上將軍!”

耿淵轉身來到梁王面前。

“對不起了,”耿淵淡淡道,“騙了你們這麽多年。”

畢頡張著嘴,所有的力氣都隨之消失了,在這生命的最後時光裏,他努力地擠出一絲苦笑。

“我以為……以為……”

畢頡懦弱了一輩子,在這時候,有一股無形中的力量,支撐著他緩慢地說出了那四個字。

“耿淵,你這畜生。”畢頡輕輕道,等來了他這最好的朋友刺向他心臟的一劍。

殿中靜得落針可聞,陽光照在銅門外,門縫裏源源不絕地滲出血來,長陵君蒼老的身軀中竟是爆發出了如此豐厚的血液,湧了滿地,甲士們推開門時,已不敢相信自己雙眼所見。

那盲眼的琴師端坐殿中,撫琴奏響此生最後一首曲子。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悅君兮,君不知……”

寒風從殿外吹來,吹滅了殿內的燈火,死屍遍地。耿淵的頭漸低下去,趴在琴上,瘦弱胸膛中迸發出的殷紅血液,浸滿了他的琴。

臘月,玉璧關外漫天飛雪。

雍王汁琮站在長城上,望向南方的遼闊土地與起伏的群山,英俊的國君一襲黑色王袍在風裏飛揚,侍衛長衛卓快步上了長城,來到汁琮身後。

“說。”汁琮沉聲道。

“梁王、上將軍重聞、左相遲延訇、郢長陵君、代公子勝、鄭子閭全誅。”

衛卓低聲道。

汁琮不現喜怒,深邃的漆黑雙目只望向更遙遠的南方,大雁飛過。

“耿淵大人謝世。”衛卓最後說。

汁琮轉身,沉默地走下了長城。

卷一·十面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