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4/4頁)
怎麽像是他被人套住了?
一擡眼,見禾青青站在人堆外笑,笑得眸光中神采流轉。
岑鐘恍然:他年少時,便沒有她通達、豁然。如今他雖到‘合體之境’,但論心性,何時能比得過她。
——她確然沒了當年做門派大小姐時的溫柔、平和,但禾青青依舊是禾青青。
當年她候在院外,對他說“我等你回來”,怎麽可能是年少爛漫的沖動而為?
她對他,必然也是有心的。
那份“心意”,沉澱多少年,都是存在的。
她那麽聰明、慧智,只要想找,總能找回來。
果然,把子,哦不,天地拜完後,禾青青對岑鐘道:“你走後頭半年,我才想起來,我是何時對你有意的。”
是那年山上踏春,兩人避雨,雨過天晴後,他在前面領著路,避開坑坑窪窪的泥潭,引著她一起離開。
她往前看去,但見雨後透亮的日光下,少年俊朗又認真的背影。
他安靜地領著路,自己淌在泥濘中,卻尋了磚石,墊在她將要走過的地方。
她看得出神,自己都未察覺。
但禾青青又說:“人總是會變的,你變沒變,我不清楚,我變了,確是真的。你如今回來,我並不能保證,你娶的,還是從前那個天真爛漫的大小姐。”
岑鐘癡癡地看著禾青青,許久哽咽道:“若你已然不是,你如今還想變回那個大小姐嗎?”
禾青青出了會兒神,想了想,垂眸道:“想的。”
哪個女子不想做大小姐呢?
有人疼,有人愛,有人護著,可以純真,可以爛漫,可以不必將重任擔在肩上,可以於暖春花開時,攜伴去到山上,賞春日、踏春情。
可以只是為幾株梨花,扭頭向窗邊……
岑鐘攬了禾青青的肩膀,深情道:“從前師父師娘疼惜愛護你,日後這些,便都由我來吧。”
誓言滿滿:“必不叫青青你,再吃半分苦頭。”
“也請放心地做回你的大小姐吧。”
岑鐘:“我護你。”
半空的軟塌上,岑羽觸動頗深。
春日的暖風似是隨著岑鐘與禾青青的這番話,一起吹進了他心中。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這世上還有這樣好的愛情。
始與年少,忠於承諾,不負歲月,齊心攜手。
一切都是真切真誠的,毫無虛情,沒有假意。
岑羽真的第一次親眼見到。
畢竟上一世,他旁觀的多是虛於表面的搭夥夫妻,大家過過日子,吵吵鬧鬧,感情是有的,但時常無所謂真誠。
這一世,他聽聞白虎神與朔悅前生的經歷,總不太能理解,覺得過於耽溺情愛本身。
至於他自己……
他信感情嗎?
最早的時候,真的不信。
至少他沒有。
若是他有,他怎麽會成了孤兒?
愛情呢?
約莫也是不信的,也無所謂有沒有。
畢竟旁人都是搭夥過日子,他哪來的自信覺得自己一定會有?
他很特別嗎?
他運氣那麽好嗎?
期待?
更沒有。
他期待那些做什麽。
不若好好開他的店,養好那些陪伴他還幫他賺錢的貓祖宗。
買房買車,生著過活。
他對什麽都沒有期待,他一個人、靜默旁觀,心中如一座孤島。
遇到滄沉,歡歡喜喜地在一起,也從未想過什麽情什麽愛,更沒想過再問滄沉要什麽愛情上諾言。
只是覺得,難得有個伴侶,開心的在一起便好了,剛好他能孵龍蛋,滄沉也喜歡同他一處。
而如今,暖流心中過,令他遍體溫熱。
他深受觸動,滄沉又剛好在身邊,他禁不住地想:
滄沉也一直護著他。
但他不是禾青青,原本不是天真爛漫的人,反而分外的冷情。
可倒頭來,他如今過得比這輪回中的禾青青還要自在舒服。
憑什麽呢?
憑他自發的改變?
不是的。
是因為滄沉。
是滄沉一直守著他,令他有所倚仗、無憂無慮,令他可以想如何便如何。
令他可以愜意地放松身心、自在歡喜。
全是因為滄沉啊。
也是看了岑鐘和禾青青他們,岑羽才忽然想到,岑鐘的歸來和守護是為了禾青青,那滄沉呢?
岑羽低下頭。
他看著滄沉,沒有言語,只是用手撫了撫滄沉那披散在他腿上的長發,而後低頭,在滄沉額頭上親了親。
他好像知道,情愛是什麽滋味了。
因為他自己,已經有了。
修飾簡單的喜榻旁,紅燭搖曳。
大門緊閉的院外半空,朔悅不在了,若白也跟著走了,岑羽彎腰埋頭,用鼻尖蹭了蹭滄沉挺直的鼻梁。
這龍的身份,剛剛確認了。
是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