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齊瑞安昨天到的南城,今晚要在西河街的酒樓裏攢個局,準備單獨宴請青禾。他的原話是一塊兒吃個便飯,補上之前在度假村的那頓,隨便聊點,就當是朋友之間敘敘舊。

這人是溫和派,不會太強硬,說話留三分,行動之前就把各自的台階給砌好了,把對方的面子和裏子都給照顧得周到而舒服,使之不好拒絕。

青禾找不出堵他的由頭,嘴皮子功夫不行,最終出門赴約。

酒樓在街尾邊上,一家地道的川菜館子,上下兩層,底下是大堂,上面分包間,齊瑞安訂的地方就是最好的包間,東側面正朝著街道的那間房。

青禾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在裏面侯著了,一共三個人,齊瑞安,音樂經紀人,還有一位面熟的女士——上次在俱樂部遇到的中年女人,洗手間碰面那個。青禾對她印象深刻,一見到人就記起了那個二線男星,反應過來自己撞破了人家難以言說的秘密。

中年女士很是淡定,從容不迫地起身迎接,過後還好心地幫青禾倒了一杯茶。

這場飯局不繞彎子,坐下寒暄兩句就進入正題。

齊瑞安先開頭,言明來意,直接把條件擺到桌面上,此行的目的就一個:談合作,沖著簽約來的。他的唱片公司飛行文化初初成立,目前只簽了幾個能鎮場子的音樂人,比如何玉瑩,但飛行文化還沒簽樂隊,慢速火車是第一支被看上的。

飛行文化誠意十足,開出的條件裏,不論是分成還是別的方面都比嘉成公司要好,最關鍵的是不簽全約,飛行文化允許慢速火車獨立運作。

這一系列條件實在是太好了,好到遠遠超乎預想,兩方不像是談合作,更像是齊瑞安單方面好心扶貧,賠本砸錢捧樂隊。

青禾一點都不激動,未有半分高興,聽完齊瑞安的話,她擰了擰眉,摸不準這是什麽意思,對方意圖為何。

那些已經混出名的老牌樂隊都撈不到這麽好的牌,她們連音樂節都沒上過幾次,憑什麽一入場就能站在這個位置?齊瑞安可不是熱愛音樂的那種人,他就是典型的利益至上型投資者,哪會對一個小樂隊大發善心,又是拋橄欖枝又是主動請吃飯,未免太可疑了點。何況這樣的待遇,什麽樣的樂隊請不到?

青禾淡然地喝了口茶,緩聲問:“為什麽?”

齊瑞安挺實誠,簡短回道:“缺人。”

“你們可以找到更好的樂隊。”青禾說,盡量客觀。

齊瑞安耐人尋味地笑笑,反問:“那你覺得慢速火車不是更好的?”

許多玩搖滾的樂手都張揚,尤其是有能耐的那種,普遍輕狂,自負又自信。

青禾不著道,平靜地說:“現在不是。”

這是事實,不必辯解或不忿,她有自知之明。

倒是沒料到她會說這些,齊瑞安有點驚訝,不過隨即又恢復如常,如實交代:“有人跟我推薦了你們。”

放下茶杯,青禾望著對面。

“你是西朝樂隊的主唱,以前主要玩後朋克,出過兩張唱片,去歐洲巡演過。”齊瑞安說,一邊回想一邊夾菜,“當時是六城巡演對麽,我跟過兩場,一次是在阿姆斯特丹,一次是利茲。”

先是荷蘭,再是英國。

出唱片是早期的事了,那時西朝樂隊一直在地下打轉,隊裏所有人對搖滾還抱有赤誠之心,巡演是五個人孤注一擲後的決定,投入全部身家說幹就幹。

青禾還記得這次巡演,對阿姆斯特丹的印象深刻。那是西朝巡演中的高光時刻,地點在音樂廳,七八千人的室內場子,台下的呼喊都快穿透耳膜。阿姆斯特丹結束過後,江子對她說不虛此行,感覺一切都值了。

她記憶中就只剩這些,別的一概不清楚了,對齊瑞安這個觀眾更沒印象。

齊瑞安繼續說:“跟朋友一塊兒去的,正好到那邊旅遊。這回也是她舉薦的你,還有一個人,你應該認識,同樣跟我提了你們樂隊。”

青禾問:“誰?”

齊瑞安說:“何玉瑩,給你當裁判那個,上次在俱樂部還遇到過。”

對於那兩場巡演,其實齊瑞安已經記不得了,他不是搖滾愛好者,被拖過去看演出光顧著現場互動,早就忘了台上的表演者是誰,連西朝這個樂隊都拋諸腦後了。還是何玉瑩和朋友提起,談到西朝的過往和成績,他才隱約記起這麽一回事。

阿姆斯特丹那場演出確實讓人驚艷,即使早已忘了當時的場景,可那種震撼感深入人心。

得知何玉瑩幫忙舉薦慢速火車,青禾有點意外,畢竟相互不熟,但她沒有過多糾結這些,遲疑半晌,問:“哪個朋友?”

齊瑞安也不隱瞞,徑直說:“除了你家老板,還能有誰?”

青禾怔住。

齊瑞安說:“她以前挺關注你們樂隊的,西朝那會兒,可惜後來解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