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清晨的光從窗簾縫隙裏照進,呈一道斜線落到床上,最終停在青禾背上,文寧在下方,甫一擡眼,都能清楚地瞧見她耳朵上的淺細絨毛,兩個人靜默地對視,視線撞進對方眸子裏,有那麽一瞬間,一股子別樣的感受在各自心頭蔓延。

她們現在的狀態都不像平時的自己,雙方像被一根不斷收緊的線連上了,脫離不得,被栓住了。

青禾眼睫輕顫,目光低垂。

可能是周遭的環境太沉寂,所以很多看在眼裏的動作都被放慢了,她的喉嚨滑動了一下,半幹不幹的嘴唇抿緊又微微張開,胸膛隨著呼吸而起伏。

她隱忍著,似乎是在介意什麽。

兩人的相處向來平淡,從認識的第一天起到現在,不曾有過一次爭吵,連僵持的情況都少有,一個淡漠,一個不在乎,儼然就是在搭夥過日子。

但自從上次酒吧門口遇見,有些東西就變了,青禾搞不清楚究竟哪兒不一樣,正如此刻她坐在文寧身上,說著不符合她本性的話,所有的舉動都超出了控制。

她稍稍彎下腰身,臉上的神情教人琢磨不透。

文寧的手往上走了走,放在她勻稱的背上護著,似是要開口又止住了,先在她背後輕拍了兩下,才溫聲說:“都沒有,別亂想。”

青禾半耷著眼,像是在分辨這話的真假。但下面的人卻沒給她繼續思索的時間,一把將她拉下去,摁在身上,再說:“沒煩你。”

僵持偃旗息鼓,這一篇就翻過去。

不是十來歲的年紀了,雙方都有理智,再如何沖動,吵起來也是不大可能,何況文寧確實不是真的在生氣,不至於到這地步。

但一個擁抱還是不足以改變現有的情況,這段關系裏本就存在罅隙,原先就搖搖欲墜,過於脆弱,現在不過是勉強維持住了局面,各退一步罷了。

早飯是在家裏吃的,飯桌上,文寧的手機一連響了三次,估計是有要緊的工作或別的事,那邊催得緊,大清早就不安生。

這人不接電話,比誰都淡定,甚至還直接開啟了靜音模式,將手機擱一邊不管。

青禾不聲不響地吃東西,好幾次都把視線余光落到旁邊。

清晨的濃霧到大中午才散去,楊叔先開車送文寧去公司,再送青禾去西河街。

青禾讓楊叔晚點不用來接自己,楊叔一怔,以為是不回去了,問道:“是有什麽事?”

她只點了點頭,沒多解釋,隨後背著包進樓房。

終究是兩個年輕人的感情,楊叔這個外人不好多說什麽,即便有再多疑惑都還是憋住了不問,目送青禾走遠,不禁嘆了口氣。

這一天過得平淡無奇,可與之前有所不同。

青禾進門時,葉希林正在收銀台後玩手機,玩入迷了都不知道店裏來了客人,還是青禾上前介紹,幫忙促成這單生意。

等店裏只剩她倆,葉希林頭也不擡地說:“明天十一點的高鐵,提前去G市。”

葉希林一門心思都在遊戲上,全然不關心青禾昨晚為什麽不回來,去了哪裏。

青禾把包放下,把收來的現金放進錢箱,疑惑問:“齊二呢,他怎麽辦?”

齊二,臨時招的那個吉他手。

葉希林在懶人椅上伸伸腰,活動活動僵硬的脖子,玩了太久的遊戲著實累。她盯著手機屏幕,把這把打完了才說:“他輪休了,加上周末可以休息四天,明天可以一起過去。等到了那邊可以先去看看場地,休息半天再說,不用那麽趕。”

青禾對這些安排沒意見,都聽葉希林的,應道:“行。”

新一局的遊戲還沒開始,葉希林又說:“這次比賽前五都有獎金,最低五千,進了前三就兩萬起,德哥他們有內部消息,好像還有別的贊助,多半還會加碼,到時候有幾個唱片公司都會來人。”

這種稍微大型一點的比賽都會有獎金,上千上萬不定,都是為了吸引樂隊前去參賽。出名的樂隊瞧不上這點小錢,一般都不會去,去的大多都是沒名氣的小樂隊,既是為了獎金,也是在博出頭的機會,露露面,上台彰顯實力,指不定就被哪家公司瞧上了,再不濟就當是過去玩一趟。

葉希林特地把唱片公司單拎出來,輕描淡寫幾句話,變相地試探青禾的反應。

慢速火車是獨立搖滾樂隊,之前曾有過機會能與公司簽約,可青禾攔著不讓,始終不願意,至今不松口,態度比較堅決。

獨立也好,簽約也罷,反正各有利弊。葉希林從來都是支持青禾的,覺得玩樂隊最重要的就是情懷和自由,打從心底裏就不願意被捆綁,但這樣的無用堅持還是沒能犟下去,江子的退出帶來了巨大的改變,這讓她們不得不重新規劃未來的打算。

話就到這份上,不必說得太明白。

青禾久久不言,沒立即表態,好一會兒,小聲說:“進了前三再看,到時候下決定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