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知有人在那裏,青禾毫無防備,登時嚇了一跳,不過在看清對方是誰後又鎮定下來,松了口氣。她嘴皮子動了動,要立即接話,可組織好的言語到了嘴邊卻變了樣,本來是想說要回西河街的,但一出口卻答非所問。

“回來拿點東西,”她說,輕輕拉動肩上的托特包,不與門口那人對視,“之前忘了帶,來拿貝斯弦。”

文寧一身黑色收腰小西裝,腳下是細高跟,頭發專門打理過,上上下下都一絲不苟,明顯就是剛辦完正事,應當是出席了比較重要的場合。

她上來有一會兒,一直站在門口沒進去,眼看著青禾翻箱倒櫃到處翻找,直至人要走了才出聲。眼下聽到青禾的回答,她臉上並沒有多的表情,依舊平靜,像是早已習慣了,須臾,說:“下次可以打電話讓楊叔幫你拿,讓他送過去。”

青禾緊了緊手,囁嚅著說:“有點急,就自己來了。”

好幾天不見,這番對話比陌生人還冷淡。

青禾心頭挺不是滋味,下午整個人太亂,真沒想到這個法子,確實,讓楊叔送總比自己跑一趟要方便,但這話從文寧口中說出來,終歸有些刺耳。

其實兩人平時的相處跟現在沒差,雖然同床共枕,法律上有那麽一層關系,但相互間的情分堪比紙薄,有的話較為直接,溫情不足,過於疏離淡漠。

也許是近兩天熱昏了頭,青禾下意識反感這樣的態度,心下不喜歡。

文寧的眸光從鼓囊嚢的托特包上掃過,再落到她收緊的手指上,半晌,沒頭沒尾地問:“周一有比賽?”

青禾不自覺抿唇,接著嗯聲,“要去G市。”

就是因為有比賽,所以才趕回來拿貝斯弦。貝斯的日常保養維護精細,如果用得太勤,為了不影響音色和手感,基本上每一到兩個月都得換一次弦。這次的比賽還是挺重要,獎金豐厚,準備上不能馬虎。

她擡起眼皮子瞧著文寧,一不小心與之對視,隨即再避開,不過多解釋,僅只用一句話來敷衍。

文寧堵在門口不動,說:“還有兩天時間。”

她倆似乎沒什麽可以說的,這才分別多久,好似結了一層冰。上次文寧從法國出差回來,兩人當晚就心照不宣地做了,這回卻大不一樣,一絲波瀾都沒有,宛若一潭死水,誰都不主動,各自在沉默中拉鋸。

青禾往前走了幾步,靠近些,直直站在對方面前。

行動勝於言語,有些話不必說出來。

她要出去,要走。

然而文寧視若無睹,好像不明白她這麽做的意思,只是靜默地望著,許久,輕聲說:“先吃個晚飯,晚點再走。”

既做了讓步,又不容拒絕。她沒問青禾的意見,也不征求對方的同意,徑直把決定做了,言訖,轉身下樓。

青禾背著包杵在原地,欲言又止,倒不是要爭辯,只是五味雜陳。眼看著文寧走遠,她沒跟上去,再三遲疑,到底還是留下。

時間不早了,現在坐車回西河街也趕不上晚飯,葉希林哪會等她吃飯,估計回去了只能吃冷飯或者泡泡面,留下來吃頓飯再走也不是不可以,不會有任何損失。

樓下,幫傭阿姨正在煮湯,菜差不多做好了,全都端上桌擺著,再過十來分鐘就可以開飯。楊叔在沙發上坐著等,架起老花眼鏡看報紙,還把電視打開。

青禾背包下去,慢騰騰到沙發上坐下,把包放一邊。

一見到她,楊叔就和藹地笑了,高興地放下報紙,關切問道:“演出結束了?”

楊叔是家裏的司機,在文家幹了三十幾年,二十歲就給老爺子開車,陪著老爺子到處談生意,他早些年還負責接送文寧上下學,幫著照顧文寧,後來年紀大了,身體狀況不如從前,這才轉到這邊來當家庭司機。他跟文寧的感情深厚,情同父女,也清楚文寧和青禾是怎麽回事,因而平時對青禾還是挺關心。他心好,溫和慈祥,會看事,知曉她倆最近的關系緊張,便先關心一下青禾。

清楚楊叔這是想緩和局面,青禾頷首,柔聲說:“結束了,挺順利的。”

“那不錯,”楊叔說,“我昨天還在念叨呢,跟鄒姨她們說這事,想著你好久都沒回來了,以為還在外面忙。”

青禾說:“在練習,要比賽了,這陣子沒什麽時間。”

楊叔點點頭,一副了然的樣子,彎身倒了杯熱茶水遞過去,哂道:“你們年輕人都有自己的計劃,可以做點自己喜歡的事,真不錯,不像我家裏的那個,三十幾歲了還成天不著調,天南地北地亂跑,常年不見影,跟沒這個人一樣。”

楊叔有個兒子,畫畫的,為人還算孝順,就是經常往外跑,要不去外邊散心采景,要不出國學習,到現在都還沒成家。他兒子跟文寧是朋友,青禾曾經見過一次,是個極具浪漫情懷的男人,安定不下來的那種,楊叔早就不期望這個兒子能定下來,可時不時還是會念幾句,老是拉自家兒子出來當“反面”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