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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個親戚的角度寒暄安慰了幾句後,嚴良嘆了口氣:“徐靜也遭了不幸,你心裏現在一定很不好受吧?”

張東升鼻子抽了聲,慢慢地掏出香煙,點上,目光呆滯地望著前面,默默無言。

嚴良打量了他一會兒,站起身,走到了客廳的中間:“這本是你和徐靜共同裝修的新房吧?”

張東升默然點點頭。

“哎,現在變成你一個人的了。”

聽到這句不輕不重的話,瞬時,張東升握香煙的右手小指動了下,不過嚴良看不到他的小指。

嚴良苦笑一下:“我能參觀一下嗎?”

張東升心中愈發確信嚴良一定對自己有了懷疑,舊的家裏這些天都是親戚,他自然不會留證據在舊房子裏,嚴良想必是想在這新家尋到一些東西吧,不過隨便他,他不會找到的。幸好此前就預料到嚴良可能會這麽做,所以他沒讓朱朝陽躲起來,否則被發現屋子裏躲了個小孩,嚴良肯定會懷疑到這小鬼身上了。

張東升就這麽坐在客廳裏,一句話不說抽著煙,嚴良則似是漫不經心地在每個房間裏都走了一圈,房子很空,家具都還不全,日常雜物不多,不過嚴良其實是很細致地打量過了每個角落,就剩沒把衣櫃拉開來看了。

看了一圈後,嚴良回到客廳,臉上沒流露出任何情緒特征,只是道:“看來你在新家也住了一段時間了,你一個人住的?”

張東升點點頭:“徐靜爸媽過世沒多久,她又跟我提過離婚,這次我答應她了,不過說現在就離,恐怕會被人說閑話,讓她再等幾個月。她說她不想住家裏了,想搬出去住,我想還是她住著吧,我搬出來。”

“分居?”嚴良嘖嘖嘴,“看樣子那時你們的婚姻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了。”

“其實我這麽做也是另有用意。”

“嗯?”嚴良側過頭,微微驚訝地看著他。

“我想讓她一個人安靜一段時間,或許能從牛角尖裏鉆出來。我獨自搬這兒住了沒多久,就去麗水的山區參加暑期支教,在那兒山上,我每天拍了照片給她發過去,希望她會回心轉意。其實她後來已經有一些回心轉意了,您瞧她回我的信息。”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同時還帶著一抹憂愁,把手機點開遞給嚴良,吐了口煙,“可是,沒想到突然會這樣……”

嚴良從他手中接過手機,微信上,張東升和徐靜之間的聊天裏,有很多張照片和對話。

嚴良征求意見:“我可以聽聽嗎?”

“沒問題。”

嚴良點開了其中的一些對話,內容上看,張東升似乎故意想表現出熱戀中的狀態,極力討好著徐靜,逗她笑,說著山上支教的趣事。有時徐靜也會很好奇,甚至帶著笑聲回應,比上回他見到徐靜對張東升的態度好多了。

此外,嚴良特別注意到,張東升每一天都會傳照片發訊息,兩人間的交流,早上、下午、晚上都有,如果是這樣—嚴良眼睛微微一眯,只要從移動公司確認了張東升手機這些天都在麗水山區,並未離開過,那麽他就有了很堅固的不在場證明。甚至,照片中還有許多張東升跟其他志願者老師的合影,找那些人一核對,如果確認無誤,那麽更能百分百證明徐靜死前的很多天,張東升都在麗水山區,從未回過寧市。

麗水山區到寧市,最快速度開車都要六七個小時,來回就是十多個小時,張東升想乘機短時間趕個來回是不可能的。

難道——徐靜的死,真的是起意外嗎?

嚴良抿抿嘴,道:“可惜,我想你們原本是有機會復合的,誰也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不過……你有沒有考慮過,這或許不是意外?”

張東升驚訝道:“那是什麽?”

“這麽年輕猝死的概率是很小的。你知道,我以前從事過警察行業,對有些情況比較有經驗,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是徐靜與你有復合的可能,導致了另一個人的不滿,從而……”

“您是說徐靜的……情人?”

嚴良點點頭:“你知道他是誰嗎?”

“我只知道是她單位的,我沒見過,我也不知道具體是準。”

“其實如果徐靜的屍體還在,或許可以做進一步的屍檢,判斷到底是不是真的猝死。交警部門的屍檢是很粗糙的,他們只針對交通事故,測些酒精什麽的,刑警隊裏才有真正的法醫。交警只是測了她非酒駕,又根據心臟的一些特征,做出了猝死的結論。交警當天就把屍體還給了你,不過你第二天就拿去火化了,還沒過頭七,是不是……太急了一些?”說話間,嚴良的眼睛冷冷地落在張東升的眼睛上。

誰知張東升絲毫沒有緊張,似乎對這個問題早有防備,他突然咬住了牙,手指關節捏得發白,最後把香煙狠狠壓滅在煙灰缸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