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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真遺憾。”杜戈爾心情沉痛地遞了一圈煙。(“我當班的時候不行,謝謝你,親愛的,有些客人很老派,你是不會相信的。”)“那就沒有人可以幫我們了嗎?”

“怎麽說呢,”裏瓦拜德夫人心不在焉地把煙灰缸裏的東西倒進壁爐裏,“你最好去找一下住在聖器收藏室街的穆恩斯太太。她是個寡婦,可憐的人——她的丈夫曾經是這個教堂歌詠班的領唱人。他死後,他們就讓她住到那所房子裏去了。斯蒂文斯教士去世之後那房子就空了下來。不是他們不知道孰輕孰重,她是鮮花協會[1]的負責人,沒有她,婦女協會和這個鎮子都會散架,這是事實。她對弗農·瓊斯很友好,幫他了解歷史和一切。瓊斯先生也很寵愛莉娜,也就是穆恩斯太太的小女兒。一個害羞的小家夥,不過總是那麽溫柔。你知道老男人怎麽對待小孩子,他喜歡給她送禮物,給她帶去驚喜,看她笑。但是,他死後什麽也沒給她留下,除了他的那條狗……”

“這麽說穆恩斯太太是個可以幫助我們的人,我們得去見見她。”杜戈爾勇敢地闖入裏瓦拜德夫人語言的河流,並把他的話頭瞄準與裏瓦拜德夫人和阿曼達等距的那個點。

“我們可以稱她為——”裏瓦拜德夫人的措辭裏帶著刻意的精致,仿佛在做這個判斷之前已經經過深思熟慮了,“社會的棟梁。上個星期她還——”她恢復了慣常的語速,“她在為聖魏茨伯格教堂(我們社區的一個教堂,在綠地的另一邊)的中央供暖籌款的義賣會上對我說:‘裏瓦拜德夫人,如果我們不在這裏煮茶,見證這個變化,就不會有這些活動。’(當時門已經關了,在徹底打掃之前,我們想靜靜地喝一會兒茶。)我記得自己對她說:‘沒有我們這樣的人,這些人能去哪兒呢?我們就像無名英雄,就像我們在學校學過的那首詩裏的那個人一樣,無人悲泣、無人悼念、無人歌頌。’這不是很可恥嗎?真可惜,如今的孩子在學校裏學不到這些東西了,您不這麽認為嗎?”

“女人一直是真正的統治者。”看她暫時停下,阿曼達接話道。

“哦,說得太對了。看看我們的婚姻吧。我那個可憐的丈夫總是談論穿褲子的事兒,這一點已經說明問題了,不是嗎?”她朝阿曼達笨拙地眨了一下眼,仿佛一只大象垂下了眼簾,“我不該泄露商業秘密,是不是?讓梅西太太知道太多不好。”

有那麽可怕的一秒鐘,杜戈爾感覺自己想問“誰是梅西太太”。結果,他問的是穆恩斯太太住在哪兒。不過他提醒自己,睡覺前要在鏡子前練習說威廉·梅西這個名字。

“聖器收藏室街,親愛的。在中央大街的另一頭——旅館旁邊向上走的那條路。經過兩個大門口,再向右走,等快走到頭的時候就能看見聖器收藏室街了——那是一排老屋,感覺像童話裏的房子。我想她住在八號,掛綠窗簾的那家。”

這時,前台的電話鈴響了。裏瓦拜德夫人條件反射一般高效迅速地把他們的臟茶杯和酒杯收拾到托盤上。“那個東西造成的麻煩比它的售價多得多。”她說完就穿過大堂去接電話了。

杜戈爾看著阿曼達,咧開嘴笑了。和裏瓦拜德夫人聊天讓他的心情很愉快。或許是白蘭地幫了忙。某種意義上說,穆恩斯太太讓他的腦子在擔心李的出現所帶來的危險之外,還有別的事情可做。他越是思考這件事,就越是想去拜訪她。穆恩斯太太,弗農·瓊斯的密友,很符合漢伯裏的《聖經》參考中提出的那個建議——當然,“尋找,就尋見”這句話已經給出了明示。難道還有比一上來就去見一個了解死人的人更明顯的去處嗎?想來真是奇怪,裏瓦拜德夫人認識的那個人,和給漢伯裏下命令的那個人竟然如此不同。

他轉換心情還有一個原因:說給裏瓦拜德夫人聽的那一套謊話易如反掌,盡管沒有計劃過,聽起來卻很有說服力,這給他帶來了滿足感。他對自己的能力要高看一眼了。他揚揚自得,以至於當阿曼達說“威廉!你有沒有意識到明天羅辛頓的人就都知道你是那個做電視的人了”時,他可以不假思索地回答:“胡說!”他發現自己還很善於雄辯,於是繼續說道,“我們在這兒待不了多久,不會那麽出名的。反正,這是一個拿來問問題的好幌子。”

“我承認你做得很好。”阿曼達終於說話了,這是非同尋常的高度贊揚,“得給你弄一個帶紙夾的筆記板和一副墨鏡。”

杜戈爾哈哈大笑起來。這時,教堂休眠人站起身,朝樓梯的方向走去。這個動作勾起了杜戈爾的睡意,盡管時間還早。一想到明天,他就興奮不已。他非常希望盡早見到穆恩斯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