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鬧太原城(中)(第6/8頁)

哥兒仨聽得面面相覷,猜不透老道這番話的意思。老大跟他倆兄弟說:“我常聽人言,雲遊四方的老道多是高人,倒不妨試上一試,大不了白跑一趟,反正也吃不了虧,萬一是條財路呢?”

他們家門口有條河,說到水性哥兒仨都不錯,經常在河裏頭摸魚。當天合計好了,回去伺候老娘睡下,夜半三更溜去村口,找到破廟後的石板,掀開來真是一口古井。年頭太久,井沿已經沒了,僅留下一個大窟窿。撿了塊石頭扔下去,一聽這裏頭的水可不淺。老大腰上綁了條繩子,讓兩個兄弟拽住,將他緩緩放入井底。

井水深不可測,老大一下水,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六月三伏的天時,熱得跟下火似的,井水卻冰涼刺骨,渾身上下針紮刀紮似的,心知此地不可久留,撈上東西趕緊走人。當即一個猛子紮到水底,這下邊什麽也看不見,只得閉上眼伸手亂抓,三抓五抓,發覺抓到一物,形似瓦片,不知嵌在什麽東西上,他使勁兒拽下來,但覺此物沉甸甸的,想起老道囑咐過,只許撈一次,撈上來什麽是什麽,便將此物抱在懷中,搖動繩子招呼兩個兄弟拽他上去。三個人七手八腳將石板遮好,匆匆忙忙回到屋裏。家中窮得點不起油燈,摸黑抹幹了身子,將從井中撈上來的瓦片塞進被窩,一覺睡到天光大亮。

起來一掀被子,嚇了一跳,從古井中帶出來的竟是一片金瓦,兩巴掌寬、一寸多厚。哥兒仨樂得鼻涕泡兒都出來了,有了這塊金子,置下田產地業,變成了當地的富戶。只因施僧布道才有此番際遇,老娘更虔誠了,整日燒香念佛感念恩德,不再理會俗務,交由老大當家。老大沒忘記以前的苦日子,常跟兩個兄弟說,如今咱是有錢了,但是吃不窮、穿不窮,算計不到就受窮。還別說咱,真正的大宅門中都不許開小灶,一家老小在一起吃飯,家裏縱有金山銀山,也有賬房先生管著,各房吃穿用度均有數目,不能想拿就拿,如此方可細水長流。咱們家一樣要勤儉度日,吃飽穿暖就行,絕不能過分鋪張。

老二、老三年輕氣盛,正是愛玩兒的時候,以前家裏太窮,連飯都吃不上,不可能出去花天酒地,只能在家中苦挨,而今有錢了,仍是粗茶淡飯,這不跟自己過不去嗎?無奈家中大事小事都得聽大哥的,錢也是他把著,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想要錢必須找大哥。這哥兒倆一商量,倒不如咱也去古井中撈金瓦,撈上來不往家裏交,咱自己換成錢,想怎麽揮霍怎麽揮霍。當天夜裏這倆小子下了井,一人撈上來一片金瓦,有錢之後見天兒吃喝嫖賭。

過了幾年,老娘舍俗家入了佛門,在山上的庵觀居住,留下兄弟三人過日子。老大早瞧出他這倆兄弟又下井撈金了,打一個娘肚子裏爬出來的,自己的兄弟什麽脾氣、什麽稟性,他太知道了。這倆小子不是過日子人,雖說“好男不吃分家飯,好女不爭陪嫁衣”,可還有句話叫“爹死娘嫁人,個人顧個人”,於是提出分家。那哥兒倆有了財路,又不願意受大哥管束,早不想在一起過了,說到分家也沒二話,正合心意,家產三一三十一平分成三份,從此各過各的日子。

老大一尋思,那倆小兔崽子好吃懶做,等到把錢敗光了,準得再下井。老道說過,古井中的東西只能撈一次,可我總不能眼睜睜看他們將金瓦全撈走。誰撈不是撈,如今已然分了家,自己的日子自己過,倒不如先下手為強!當天夜半三更,老大拿上繩子來到古井前,卻見井旁的樹上拴著兩根繩子,另一頭兒直通井底。老大一跺腳,心說:壞了,準是讓那倆小王八蛋搶了先!他急忙捆好繩子下了古井,老二、老三果然先一步下來了。三個人你爭我搶,誰也不讓誰,都伸出手在水中亂抓,只恐被其余兩個人搶了先。

這一次沒抓到“金瓦”,卻摸到一條大鐵鏈子。之前的瓦片帶出去變成了金片,這條鐵鏈子有大腿般粗,如若也是金的,可比瓦片值錢多了。三人使上吃奶的勁兒,一人拽出一截。爬上井口誰也沒搭理誰,各揣一截鏈子,分頭回家鉆了被窩。當天夜裏兄弟三人做了同樣一個怪夢,夢見井中龍王找上門來,對他們怒目而視:“爾等太可恨了!先前你們仨一人揪去我一片龍鱗走也就罷了,如今為何又來揪我的龍須?”哥兒仨均是一驚而起,出了一身的冷汗,但聽得陣陣水聲,旋即房倒屋塌,一場大水將三個人淹死在了家中。說來也奇了,這場大水如同長了眼,十裏八鄉都沒受災,單單沖了他們三個人的家宅。

崔老道講罷這段書,再次叮囑小夥計,切不可妄動“貪”念,到了烏金山,只取最不起眼兒的小紅燈,別的什麽也別碰。這話說得簡單,可是從古到今,誰不貪財誰不好色?他崔老道就躲不過這個“貪”字,所以不敢上烏金山取寶。在這兒講古比今說得明白極了,真見了金山銀山,他也把持不住,因此叮囑再三。小夥計聽出了崔老道的用心,又對崔老道拜了一拜:“道長放心,您的話我絕不敢忘!”說完別過崔老道,回到削面館贖取了契約文書,出東門直奔烏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