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兩個心不在焉的人,到了傍晚的時候,居然真的給他們釣上來了幾條小蠢魚。邵鴻錦和杜若提著水桶回到船艙的時候都有一種像是小孩子偷吃糖果一般的竊喜。

船艙裏面靜悄悄的,沒有開燈,只聽見音樂聲靜靜地流淌著。床邊的餐桌上鋪著深紫色的桌布,桌布上鋪著深灰色繡銀線的方巾,方巾上擺放著兩套精致的餐具。餐桌上的兩邊分別擺放著兩個西式的高塔燭台,餐桌中間是一盆造型別致的鮮花擺台。

紅葡萄酒被斜放在冰塊裏面,三色蛋、黑椒牛排、意面、蔬菜沙拉和奶油蘑菇湯被人擺放得整整齊齊,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吃午飯的時候兩個人都有些心事重重,所以幾乎沒吃什麽東西,這會兒都覺得有些餓了,也就顧不上這麽多,彼此心照不宣地在桌邊坐下。

胖廚師的廚藝果然不負於他的體型,不論是主食還是配菜的口感都剛剛好。

玻璃杯中的紅酒在燭光的映照下反射出炫目的顏色,杜若的臉在搖曳的燭光後面帶著朦朧的曖昧,船停在海中央,星光透過窗戶灑了進來,留下星星點點的光斑。

邵鴻錦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杜若,在他的眼神注視下,杜若覺得自己的耳朵都在發燙,忍不住說道:“你看著我幹什麽!”

邵鴻錦微微一笑,道:“你不看我,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杜若輕哼了一聲。

佛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

前世我一定偷看了你不止千萬遍,把你的容貌,你的顰笑,深深地印在了腦子裏,才有了今世躲不開、避不掉的四目相視。

邵鴻錦舉起了手中的酒杯,說道:“Pomeral的Petrus,2000年份,你不陪我喝一杯麽?”

此時的邵鴻錦,雖然穿著再普通不過的T恤牛仔褲,T恤甚至是地攤上的處理貨,而牛仔褲則穿了很多年,已經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磨損,但是杜若依舊覺得此時的他像一個王子。

杜若想起自己唯一一次去到邵鴻錦的家,獨門獨院的古代建築,還擁有永久居住權,自己笑話他是“土豪”。如今這個坐在自己面前,一口就說出紅酒的年限和酒莊的邵鴻錦,倒真讓她覺得意外了。

“我還記得,白芷和凱文談戀愛之後,凱文跟我說的話。”看出了杜若的疑惑,邵鴻錦說道:“你之前說,我放手是因為想讓白芷永遠記住我,我得承認你是對的。雖然我不願意承認這一點,可我知道我不是一個聖人,我付出了感情,總是希望有所回報的。可真正讓我決定放手的,是凱文拿著一模一樣的紅酒對我說,邵鴻錦,你和白芷的距離,就是Pomeral獨一份的Petrus,和酒吧裏隨處可見的,18塊一瓶的百威。這個味道,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這對邵鴻錦來說是一種莫大的侮辱,他的驕傲已經不允許他再對白芷糾纏不休。

杜若沒有說什麽,她只是看著自己手中的玻璃杯,輕微地晃了晃。

“Pomeral獨一份的Petrus,味道就比18塊一瓶的百威好了麽?”她嘗了一口後輕皺眉頭:“還是只有我這杯的口感欠缺?”

說完,杜若站起來,走到邵鴻錦旁邊,就著他拿酒杯的手,輕抿了一口他手裏的Petrus,然後,將沾著酒液的唇貼了過去蹭上邵鴻錦的。

Petrus濃郁充實的芳香從唇間彌漫開,繼而充斥著整個口腔,鼻息間似乎還縈繞著橡木桶混合出的香味。

“果然只是我那一杯的味道不好。”杜若似乎意猶未盡一樣,又用舌尖仔仔細細的描繪了一遍邵鴻錦的唇線,最後在她的舌尖處重重的吮吸了一下。

邵鴻錦的臉騰地一下就燒紅了,杜若的勾引太大膽,讓他反而不知所措。

“我不喜歡從你嘴裏聽到那個人的名字。”杜若微微鼓起臉頰,說道:“我今天問你的時候,你明明說過你腦子裏只有我的。”

邵鴻錦的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想起過白芷,杜若的失蹤曾經一度讓他覺得焦慮,這種焦慮讓他無暇顧及其他。

但是在看到這瓶散發著紅潤光澤的Petrus的時候,他腦子裏還是忍不住浮現出了那次的對話。

他發覺自己原來沒有自己本以為的那樣無私和深情,他會計較因為白芷做出的選擇而帶給自己的傷害,他甚至想,原來你留給我的記憶並不全是美好的。

邵鴻錦自嘲地想,自己終究不過是個凡夫俗子。我愛你時,你的不好都是好的。我不愛你時,你的好也變得一文不值。

邵鴻錦的失神無疑讓杜若更加生氣,她伸出手指夾住邵鴻錦的鼻子,說道:“我不管你是因為什麽而認出這瓶Petrus的,但是我要你今後看到Petrus的時候,唯一留下的記憶就是我。”

“不……”邵鴻錦說道:“……我要的記憶不僅僅是Petr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