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任翊飛和李時余第二次走進這座塔樓。

周博遠的屍體還在門內躺著。這裏是案發現場,照理說他們不該輕易挪動他的屍體,卻也無法眼見著他的屍體受日曬雨淋,更何況連日的雨水早已經將證據沖洗幹凈,即便是搜證也很難搜出什麽東西來了。

塔樓因為常年沒有人居住,沒有電,也沒有人打掃,裏面積滿了灰塵,雖然被這兩日的潮氣壓了下去,卻更像是堵塞了鼻孔一樣,壓抑無比。

“我一度以為小時候的很多事情我都忘記了。”任翊飛低著頭往樓上走,“但是這幾天回到宅子之後,發生的事情越多,我想起來的事情也越多。姑姑瘋了,我媽也瘋了。在姑姑的身上發生了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我媽卻發現了。雖然她們都瘋了,可她們卻有一個共同點——她們都提到了一個孩子。”

阮海雲是一個記者,一個致力於追求真相的記者。這樣的人,如果不是有了一定的把握,怎麽會在日記中那樣寫?

如果這個宅子裏面沒有古怪的話,誰來解釋這幾天發生的事?已經死了三個人了,難道就只是為了這可笑的遺產糾紛嗎?

“既然你這麽認為,那麽找找吧!”李時余跟在他背後,說道,“凡有接觸,必留痕跡。”

任翊飛很奇怪自己在這個時候竟然還能笑得出來,但他的確笑了。

“聽說你之前是只接刑案的,說不定在調查取證方面你比我更擅長。”

“律師調查權回歸的只是部分權利,既沒有完全放開,也達不到及時取證的時效性,大部分時候還是要仰仗警方的調查結果的。”

“可惜我只是一個半吊子警察。”任翊飛嘆了口氣,不知道是失落還是難過。“如果今天經歷這些的人是大哥,他一定早就找到兇手,姐姐也不會死了……”

李時余皺了皺眉,張嘴想說什麽,卻發現自己根本無從安慰。

兩個人沉默著向上走去,塔樓只有頂層可以住人,環狀的樓梯似乎一眼望不到頭。

“等一下!”任翊飛走到一半突然蹲了下來,指著台階上的一塊紅色血跡說道:“你看這是什麽!”

李時余走到同一層台階上,也蹲了下來。在兩層階梯之間,有一個噴濺狀的血跡,被階梯間的直角切成兩個半圓。

“我覺得這個血跡不太可能是大伯的。”李時余細想之下說道,“如果這裏是大伯遇襲的地方,兇手趁他不注意,拿棍子對著他的頭敲上去,就算有血濺出,也不會濺到腳底,而應該是周圍的墻上。”

“有沒有另一種可能……”任翊飛靜靜的看著他:“……大伯遇襲之後,並沒有馬上死亡,而是在這座塔樓上跟兇手展開了追逐。他一邊捂著後腦勺的傷口,一邊躲避兇手的追趕,而這裏的血跡就是他在躲避兇手的時候滴下來的?”

“走!上去看看!”

兩個人繼續向上走,這次明顯更留意腳下。

走了大概有三十層台階,任翊飛看到另一個血跡。

和剛才的不同,這個血跡上帶著幾不可見的花紋。

“好像是鞋印……”李時余說道,“大伯往下跑想躲避追殺,後腦勺的血滴在了樓梯上,而兇手在後面窮追不舍,結果一腳踩上去?”

“兇手的鞋底有可能還沾有血跡。”任翊飛嘆了口氣,“可惜發現的太晚了。”

李時余卻吸了吸鼻子,問道:“你有沒有覺得這裏的空氣有些潮濕。”說著還伸手摸了摸一旁的樓梯扶手,果然摸在手裏的塵土都帶著黏膩的觸感。

任翊飛隨口說道:“應該是下雨的緣故吧。”

“可是,我們在宅子裏面,有感覺到潮濕嗎?”

“噓……”任翊飛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兩個人屏息凝神,仔仔細細地聽了半晌,只聽到耳邊隱約傳來“滴答”、“滴答”的聲音。如果是在別的地方,他們一定不會留意到,可是塔樓空曠,久無人煙,又是環狀設計,四面八方全是反射面,加之兩個人剛才觀察血跡的時候是靜止狀態,這聲音便一層層傳遞過來,顯得清晰無比。

“是水聲!”李時余突然說道:“是從樓下傳來的!”

兩個人迅速跑下樓去,樓下空無一人,依舊昏暗一片。李時余拿著手電照了照,指著其中一面墻說道:“是從這裏滲出來的!”

任翊飛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的確看到灰色的墻壁的一角已經洇濕了一大片,還有水珠從墻壁上滾落下來。

有水滲透進來,就表示那個地方有空氣流通,有漏洞。兩個人走了過去,敲打著墻壁。

任翊飛驚呼:“是空的!”

李時余舉著手電筒,環視四周,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看到一把斧頭。

“那兒有把斧頭!”

李時余把斧頭拿過來,上面沾著一些紅色,也分不清到底是鐵銹還是別的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