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塔樓頂層的窗戶大開著,風吹動著被歲月摧殘腐蝕的紗質窗簾,把窗簾整個吹了起來。

任翊飛感覺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有一個溫柔輕盈的聲音在自己耳邊低吟淺唱著:“月兒明,風兒靜,樹葉兒遮窗欞……”

這期間斷斷續續的還有另一個聲音,似乎在急切地爭論著什麽,音調很高,語速很快,亂七八糟的不知道在說什麽。吵死了!

誰在那兒?

任翊飛想問,卻什麽聲音都發布出來,眼前是褪了色天花板,還有刺眼的白光。

突然,伴隨著一聲刺耳的尖叫,任翊飛像是全身失重了般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抽走,一個黑色的身影從眼前閃過,緊接著是重物落地的聲響,眼前一片血紅!

任翊飛猛地坐起身來,屋裏面暗沉的光線讓他無法分辨時間,喘了兩口氣之後,他拿起手機,時間已經走過七點。

門外傳來急速的拍門聲,一下比一下用力:“阿飛!快起來!阿飛!”聲音裏竟然還帶著一絲哭腔。

“來了!”

任翊飛連鞋都顧不上穿,打開門,果然看到周婉清站在門外,眼眶泛紅,頭發亂糟糟的,穿著睡衣,還赤著腳。

對面的門也開了,周婭雯一臉怒氣的看著她:“大早上的,還讓不讓人睡了!”

任翊飛趕緊摟過她,沉聲問道:“姐姐,怎麽了?”

周婉清的嘴唇抖動著,聲音止不住的顫抖:“小叔……小叔死了!”

“怎麽會這樣!”任翊飛下意識問道:“死在哪兒了?怎麽死的?”

周婉清顯然是被嚇壞了,雙手胡亂指著,身體顫抖著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來。

李時余在周婭雯身後出現,眉頭微皺,說道:“我們還是一起出去看看吧!”

任翊飛看了一眼他們兩個,說不清自己心裏是種什麽感覺,大概有些冷漠,又有些輕蔑。

去穿上鞋,跑下樓,發現大家都被叫了起來,雖然看著人也不少,空氣中卻彌漫著讓人窒息的沉默。

任翊飛打破了噤聲的魔咒,問道:“小叔在哪兒?”

秦冠宇摟著周婉清,指了指門外:“在外面的林子裏。你……去看看吧……”

任翊飛打開門出去,一股涼氣瞬間鉆了進來。一天一夜的暴雨讓山上的溫度驟然下降了不少。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走了出去。

周博達的屍體被綁在高高的、筆直的杉樹樹幹上,胸口處插著一把尖刀,刀刃穿透他的衣服,露出銳利的鋒芒。

竟然被人從背後刺入,再綁到樹上的。

今天是任翊飛回到周宅的第三天,加上周立海,已經死了三個。

“是誰……”周婭雯跟著走過來,看到死相詭異的周博達,不安地在原地轉著圈,對著空氣喊道:“……是誰做的!站出來!是誰!”

沒有人回答她。

隔了許久,才聽到李時余冷靜地聲音:“我們不要待在這裏了,回去吧。”

李時余的話無疑是提醒了他們,事實上目前沒有一個人願意跟死人待在一起,還是如此詭異的死法。

然而,任翊飛卻看著周博達的屍體,一動不動。

李時余走向他,說道:“回去吧。”

“我昨天晚上,夢到姑姑了。夢裏我大概是睡著了,總覺得我沒有聽清楚她說什麽。可是我現在卻覺得,她一定是在說她經常說的那句話。她說如果有機會,離開這裏,再也不要回來。”任翊飛嘆了口氣,似乎被自己的說法給逗笑了,搖了搖頭,說道,“回去吧。”

兩個人沉默著回到主宅,其它人在客廳裏面三三兩兩地坐著,除了陳莎莎一直在哭,而周婭雯有一搭沒一搭的安慰著她之外,誰也沒說話,任翊飛居然還有點兒想念之前大家爭吵不斷的氣氛,最起碼這能代表大家都活著。

周博達為什麽被殺?誰要殺了他?把他釘在樹上,又是什麽意思?

任翊飛看著屋子裏面的這些人,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周立海臨死前留下了巨額的遺產,然後把他的孝子賢孫都聚集在了一塊兒,為他守靈七日。今天是第三天,死了兩個人。

他們被封閉在這座大宅裏面,沒有人能出去,也沒有人能進來,這座大宅隔絕了他們與外界的所有聯系,會不會到最後他們所有人都死在這兒也沒有人知道?

而周立海呢?任翊飛看著龕台上燃燒著的冥火香燭,看著在燭火中面無表情看著他們的周立海,在心裏默默問道,爺爺,今天所發生的事,又是否在你的意料之中?

周博遠和周博達死了,兇手就在他們這些人之中。雖然沒有人說話,但是任翊飛看得出來,這間屋子裏的每一個人都在努力地維持著自己的理智,小心翼翼地活著,同時也在所有人心中築起了一道心防,誰也不能信,誰也不敢信。